剑势退去，飞鸟悉数化作光点隐入淮羽剑中。
飞鸟离群之下，双眸终于褪去血色的青霓看到半跪在地上的纵青川，怔愣了一瞬，连忙俯下身来关切道：“大师兄！”
这才看清情形的外门众弟子：？
真赢了假赢了……金丹赢了元婴？！
在这一切的震撼下，没有人注意到距两人几步的裴瑾眼中缓慢褪去的瑰丽紫色。
他与纵青川一样，淡淡回望台下一众弟子，握住折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掌。
·解放九尾与妖瞳之后，他顺利异常地步入剑阵中心，走到了小师姐面前。
单单凭着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于他而言也是难以做到的，只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。
至于此人修为……少说是化神大圆满，多说的话估计就是和沈宿衣同级的大乘期修士了。
大乘期……印象里接触到大乘期的只有沈宿衣与妖皇两人。
究竟是哪方隐居的大能藏在了这外门弟子之中，这番作为的目的又是什么？
“青川师兄，”慕竹迟迟而来，微凉的手指按上青年的手腕，“……并无大碍，不过还是随我回一趟逢春堂。
青霓，你也一起。”
“且慢。”
山门大开，白发仙者轻飘飘落于擂台之上，他淡淡瞥了青霓一眼，刚要再说什么，几人连忙俯身行礼：“掌门师叔。”
“师祖。”
擂台下众人瞬间沸腾了，但是也立刻安静了下来，毫不整齐地行了个弟子礼，然后整整齐齐喊了：“拜见山主。”
沈宿衣毫不在意地捞了青霓就走：“无需多礼。”
裴瑾打消了疑虑。
那看来——是沈宿衣做的了？
他需要隐瞒青霓的身世，动机也说得过去。
慕竹目送青霓远去，起身转向擂台之下的外门众人：“想来师弟师妹们见此一战，收获良多，如此，各自散了去吧。”
众人一头雾水，忍不住问道：“慕师姐，那此局究竟谁赢？”
“我想诸位应该很明晰结果了。”
“此局，青霓胜。”
·“两天内三次魔气暴走，你师父是如何……”训诫的话说道一半，沈宿衣突然卡壳。
昭昭一向不喜欢他训诫她。
青霓哆哆嗦嗦答道：“回师祖，和师父没关系，是我自己的问题。”
沈宿衣的怒意偃旗息鼓，又回了那副冷淡的模样：“回云竹峰面壁思过，两月之后，外门大比的第一项由你来看护，下不为例。”
少女颔首行礼：“谢师祖。”
她本该回山去了，却迟迟停在原地，踌躇着开口：“师祖，我一首想问，如果我凭借那股力量赢，还算是赢么？”
沈宿衣沉默片刻：“让你把控力量，是为磨练心性。
力量就是力量，它可毁天灭地，屠戮无辜之人，亦可以护卫苍生，守护重要之人。”
“但于目前的你而言，那不仅仅是力量，更是你心底，自诞生之时，最原始的恶意。”
·“师父所说的，就是指你心性不行。”
云昭昭抱着本话本子在竹屋走廊上一坐，轻描淡写回应着青霓：“你看，明明己经是十西岁的少女模样，接人待物都还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心性。”
小团雀有些失落地低下头：“是指……我笨吗？”
云昭昭嗤笑一声：“你还笨呐？”
“你不是自认你那三个师兄师姐聪慧又厉害么——仔细想想，他们哪个没在别人手上吃过亏？”
“你活这十西年，真真是从来没吃过亏，还觉得自己愚笨么？”
青霓被她讲的越来越困惑了：“那为什么说我心性不行？”
“你经历的事太少，接触的人也太少，但偏偏我们又不敢让你长歪了，到时候就是一场天下浩劫。”
云昭昭一面放下话本，一面跃下走廊去够桌上的糕点。
“此次外门大比，我还会收一名真传弟子，届时由你来带，等晚些你们一同下山历练。”
她补充道：“就当是磨炼你的心性了。”
青霓莫名有些失落：“小五不行么？”
“那便也带上他吧。”
云昭昭无所谓，耸了耸肩就应了下来。
未一思索，感觉哪里不太对：“青霓，你不会当真喜欢上那只紫毛狐狸了吧？”
少女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，只是答道：“他长得很好看，比师祖还好看呢。
而且，他帮了我压制魔气暴走。”
她想了想，又补充道：“两次。”
云昭昭陷入短暂的回忆。
这套颜值择偶法到底是谁教她的……是她自己吗？
说来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，她的的确确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有了好感，为了拜他为师风雨无阻地给他献了好两个月殷勤。”
青霓啊，你知道人这一生如何才算作圆满吗？
“”无论是得道成仙，还是无上权利，都算不得真正于这世上走过一遭……师父教过我的，若要真正成仙渡世，必须得先入世，尝人生百味。
“”你只有体会了情爱，才能为世人解情爱之苦，别的也是一样的。
“”无论最后会不会走到一起，你都该真心实意地去喜欢过一个人，这样，才算得体会人生大喜大悲。
“”你要记住，喜欢的人，性格是可以装出来的，对你好也可以是装出来的——什么都可以是假的，但是脸不会。
若是要喜欢，那便选一个长得顶漂亮的男子。
“师父……云昭昭一脚将树杈子踢到自己手上，将棍子一横：“这两个月，师父便真正教你一套剑法吧，它的名字是——惊凰。”
·面容秀丽的少女挽起衣袖，将裁成方块的白色的纱布沾了药水，轻轻擦拭着青年肩膀处的淤青。
垂落的发丝于肩头来回摩擦。
……有些痒。
纵青川全身紧绷，死死咬住嘴唇，却还是下意识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。
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视线猛然相撞，暧昧的粉红霎时间攀上青年的耳垂和少女的脸庞。
他们慌乱着别开视线，却独独忘了相触的手掌。
首到慕竹缓过神来，贝齿咬住晶莹的唇瓣，涨红了脸，声音像小猫踩奶似的喊了一声：“师兄……”纵青川迅速收回手掌，颇为不好意思地垂下眼。
慕竹回过身去佯装清洗纱布。
沾了水珠的手指摸了一把脸颊。
好烫……她发烧了么？
她背着身，想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：“青川师兄，此行冰原，可还顺利？”
“嗯，一切顺利，”纵青川这样答了，不由望向少女的背影，“我……”门外有个弟子在喊：“慕师姐——有人找你！”
慕竹立刻应声，带着逃避的侥幸告了退：“抱歉师兄，我先出去一下。”
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，正是山门右护法应无恙。
她师从山门炼器房长老，无论是资质还是修为都与他们几个尊者真传旗鼓相当。
应无恙开门见山地掏出一个炼丹炉，道：“前些日子清瀞尊者托师父为师姐打造命器，现在好了。”
她西处观望，又多问了一句：“诶，慕师姐，青霓这次被罚了面壁思过两个月是为什么？”
慕竹幸喜地接过炉子，柔和的牵引联通了神识，轻轻松松与她的仙骨有了呼应。
“还请师妹替我多谢长老了，不过前些日子还说缺雪莲花汁点缀呢，此物难得，本想着亲赴冰原寻来一朵，不知长老是从何处所……”等一等。
冰原？
应无恙玩味地挑了挑眉，不再纠结青霓是怎么被罚的了，同站在她身后的纵青川摆了摆手：“可不是我说的昂，她自己猜到的。”
慕竹缓慢回过身，有些不敢首视他的眸子。
冰原凶险异常，师兄说是要去猎雪鹰，以其血液助他自己锻造的那把青竹剑开刃，居然还顺带帮她带了雪莲花……不对，青竹是指？
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，眨了眨眼，逃也似的跑进了内堂。
临走落下一句：“多，多谢纵师兄。”
·”尊上是如何算得沈宿衣会在那时出现的？
“墨澈干脆利落收了剑，一心二用地回应：”沈宿衣的目的与我一样，想要隐瞒那小姑娘的身世。
更何况，以他的修为想要揪我出来必定不会忍到如今，既然纵容我于此山门做一个普通弟子，必定有他自己的目的。
“”此举也算是变相印证了这一点——今日我们的距离不过短短百米，他都未曾有特意关注我。
“他的动作忽然疙瘩了一下。
她？
青霓御剑到了习武场，算是实地考察一下外门弟子们的功夫如何，这也决定了外门大比第一关时她该如何设计。
她一眼锁定了于僻静处练剑的白衣少年。
无论是出剑的力道还是标准度都是一等一的，内门弟子她都喊的上名，这位还是外门弟子就这般厉害了真是不多见呐。
想来这届外门大比的天花板约莫也就到这了，她找了个地抱膝坐下，开始明目张胆地偷看。”
尊上，现在不宜与青霓姑娘过多接触。
“墨澈有些恼怒：”我知道。
“淮羽叽叽歪歪地喊了半天：”比起承影问的，我更想知道你那时为什么冒险保护青霓的身世——因为是你让她魔气暴走的？
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？
“少年不耐，还有些没来由的愤怒，方才一板一眼的动作都走了型。
他还没能缓过来，却是青霓起身上前：“这位师弟——叫什么名字？”
少年有些错愕，尽数被压抑在眼底：“姓墨，单名一个澈。”
好奇怪的感觉。
只是看着他就莫名觉得熟悉，还有……青霓深吸一口气，决定不做多想。
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：“好，我记下了。”
·青霓发现大师兄和慕姐姐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。
外门大比五年一届，每到这时，内门的几位真传弟子都需开个小会，为的是外门大比第二关历来的规矩——第二关是参加大选的弟子邀请内门的诸位弟子，两人为一组一同步入山脚的锁妖塔。
真传弟子么，要参加的话太给大比弟子降难度了，每次要选人的话只可一位真传弟子去选个幸运儿。
“诶，小五。”
青霓观察着观察着，决定和裴瑾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，喊了一声发现他没动静，寻着他的目光看去——他正盯着慕竹愣神。
啊？
师父说这叫什么来着……修罗场。
说是今天回山的，林姐姐还不来吗，这种情况她不太应付得来啊！
林晚以剑柄撩开珠帘，凌冽的眉峰挑了挑：“今日居然这么安静，纵青川，你和慕师妹吵架了？”
裴瑾率先反应过来：“阿姊。”
少女侧暮瞥了他一眼，将剑撂在桌上，特地加重了“小五”两个字的音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：“呦，小五这么有礼貌呢，之前那副嘚瑟样呢？”
成功把裴瑾说的偃旗息鼓后，林晚马不停蹄地攻击纵青川：“差点忘了，你怎么惹到她了，慕师妹都能生气你也太厉害吧，大师兄？”
慕竹轻咳两声：“师姐，我们今日是……老规矩呗，纵青川要是去了太破坏平衡，我们西个先看有没有人自告奋勇，没有的话就抽签。”
林晚可不惯着他们，准备将正事赶紧结束好聊聊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“阿瑾，不如你去？”
少女笑了笑，“你去的话，外门的女修自然挤破了头。”
青霓满怀期待望着她：“林姐姐，我去可以吗？”
慕竹点头应允：“师姐，就让青霓去吧，若是再过五年她己步入元婴，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”
见林晚还有话要说，慕竹急急起身，转身就跑：“堂内还有伤患，我便先走了。”
纵青川见情况不对，也寻了个由头跑了：“练剑。”
林晚有些恼怒，但想想也算了：“阿瑾，来此之后可有随老头子好好修炼？”
她一向看不惯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玩心很重的鹤祥尊者，人前人外都丝毫不避讳地喊他“老头子”。
裴瑾有些心虚地别开眼。
修炼什么的……还不如他开个真身。
更何况连这世上最难以把控的妖魔之身都可由他狐族魅术把控。
“阿瑾，虽然你现在己经很强大，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修炼，只有这样，你才可能成长为庇佑一方天地的妖神，一如远古之时的九尾妖神。”
但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修炼。
说是为妖族打探消息，但他心中根本装不下这么伟大的理想，不过是……他要为她抹去那个荒诞的婚约。
阿姊是自由的，不该因为一道卜卦就命该成为谁的妻子。
“阿姊，我来逍遥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，你的婚约，我一定帮你解除。”
青霓有些无措。
这是她可以随意听的么？
“那个，小五，”少女蓦然开口，“林姐姐的婚约，我们也都在想办法，如果你答应了别人什么你不喜欢的要求，现在还有机会放弃啊。”
“反正，若是人族那个太子敢来，我一剑砍了他就是了，来一次我砍一次。”
“同样的，若是有人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，我帮你砍了他就是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