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上,裘公公对她说寝殿里的规矩。
“你需记住三点,不可言语,不可走动,不可乱看,若有事要说,每一个时辰会有人来,你低语告诉就行了,明白了吗?”
锦元乖巧的点了点头,“记住了。”
裘公公脚步一顿,忽然转身瞪着她,脸色冷厉道:“在皇后娘娘和其他嫔妃面前,你要自称奴婢,切不可忘了称呼,这可是大罪。”
锦元不敢忘,忙轻声道:“奴婢谢公公教诲。”
两人刚站定,寝宫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,一个带着银色面具,穿着蓝色衣袍的男人走出来。
他腰间系着蓝白相间的腰带,腰带上挂着一枚令牌,令牌上有个‘司’字。
裘公公连忙躬身行礼:“司大人。”
锦元愣在原地,抬头对上男人面具里的黑眸,那双眸是她见过最冷的眸,就像看不见的深渊,幽深莫测,暗含着一层看不见的嗜血气息。
只一眼锦元便感觉到浑身冰冷,那种冷瞬间渗透了四肢百骸。
裘公公赶忙拽了下锦元的袖子,锦元回过神来,双腿一软跪在地上,唇畔轻颤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宫中传闻,宁得罪皇上不得罪司大人。
锦元有时在想,一个阉人难道比万人之上的皇上还可怕吗?
如今一见,所言非虚。
司祈年的目光从锦元身上移开,看向裘公公,嗓音亦如他的气息,冰冷寒凉,“这就是送来冲喜的女子?”
裘公公连忙接话:“回司大人,正是。”
司祈年再没说什么,从锦元身边走过,风带起衣决擦过锦元的脸蛋,刺骨的凉直浸心头,锦元的脸霎时间苍白如雪。
待司祈年走远了,裘公公转身便教训她:“你方才差点没了脑袋,别以为你能给陛下冲喜就万事大吉,惹了司大人不高兴,你照样掉脑袋。”
锦元有些后怕,站起身时还感觉身上在发抖,她连忙陪笑:“公公教训的是,奴婢记住了。”
*
锦元被安排在皇上的龙榻旁站着,嬷嬷将一根红布压在皇上手下,将另一头递给锦元,叮嘱道:“你将这头抓好了,若是掉了,你的小命也就没了。”
锦元紧紧抓着红布,看着皇上的容颜,面色蜡黄,眼窝凹陷,这症状和她娘当时快要离世时一摸一样。
她站了几个时辰,双腿又累又困,期间来了两个宫女给她喂了些水,便再也没有人来了。
外面天色愈发的黑了,可寝殿里竟再没有一个宫女进来。
她时不时的看着外面,心里开始有些慌乱,抓着红布的手心渐渐冒着汗渍。
锦元看了眼皇上,也不知他是昏迷了还是已经——死了。
又过了许久,外面仍旧无一人进来。
她又见桌上放着琳琅满目的点心,摸了摸饿得咕咕不叫的肚子,犹豫了好一会,索性放下红布,放轻脚步过去拿些点心垫垫肚子。
横竖都是死,她不想做个饿死鬼。
锦元拿了好几块点心放在袖袋里,又回到龙床前拿起红布,小口的吃着点心,时刻注意着寝宫的门,若是来人,她能第一时间藏好点心。
“水……”
寝宫里忽然传来皇上虚弱无比的声音。
她连忙倒了杯茶水走过去,正好看到皇上睁开眼看着她,即使皇上刚醒来,脸上还有些迷茫,但那双眸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。
锦元被吓了一跳,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“水——”
皇上的声音大了一些,她回过神来,连忙过去扶起他,弯腰将茶杯递到他唇边。
皇上一口便将茶水喝下去,随后抬头看着她。
就在锦元等着皇上下令砍她头时,却见皇上指了指她的唇角,笑道:“擦干净,小心被人发现了。”
锦元微怔,看着皇上脸上的笑意,回过神来,赶紧擦了擦唇角,这才发现唇角沾染着点心沫子。
她顿时有些惶恐,压着内心的恐惧,低声道:“谢谢皇上。”
皇上并未在意,打量了一眼她,问道:“你就是送来冲喜的女子?”
锦元乖巧回话:“回皇上,奴婢正是。”
“多大了?”
“十四。”
皇上盯着锦元,忽然问:“告诉朕,你想不想出宫?”
锦元不明白皇上想说什么,微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,生怕自己答错了被砍头。
皇上似是看出她的心思,倏地冷着脸沉声道:“说实话,不然朕砍了你的脑袋!”
锦元吓的跪在地上,连忙回话:“回皇上,奴婢想出宫。”
“那——咳咳——”
皇上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,跟着就开始咳血,明黄色的锦被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色,触目惊心!
紧跟着外面传来裘公公的声音:“皇后娘娘驾到。”
皇后?!
锦元猛地跪在地上,看着刚刚平息下来的皇上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——完了!
寝宫的门打开,锦元看过去,皇后身着凤冠霞披,即使上了年纪,脸上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。
看着皇后盛怒的容颜,锦元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。
皇后进来看到皇上盖的锦被上都是血迹,红布扔在地上,气的脸上的铁青,走过去扇了锦元一巴掌,喝道:“谁让你松开红布的?”
锦元被打的倒在地上,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,唇角也流出了血迹。
皇后喝道:“来人,将这贱婢——”
“没朕的命令,谁都不许杀她!”
皇上平缓了稍许,出生阻拦皇后,这两句似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,说完又咳嗽起来,听的人心都揪在一起。
皇后气愤的看着锦元,真想一刀剐了她。
偏偏皇上下了命令,她动弹不得,只能吩咐嬷嬷:“将她关到栖月宫等候发落!”
栖月宫冰冷萧瑟,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落叶。
她被侍卫带进去,侍卫锁上宫门,将她关进偌大冰冷的栖月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