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下,早就往台阶下走了一个月的秦牧眯着眼睛。
看着近在咫尺的湖水。
眼睛转了转,又望向村子里排污水的小河。
脸上露出些笑容。
又跑又跳的跑到了那湖水里,整整打了两水桶水。
跑到另一条污水的河。
又把水桶轻轻沉了下去。
水桶里又掺了些污水。
秦牧脸上戏谑颜色怎么也止不住。
脸上笑眯眯的。
“吃屎吧你。”
说完还畏惧的看了一眼没入云端的青云梯。
眼睛中带着几分恐惧。
同时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孩子。
正在拍着手相互嬉闹。
秦牧蹲下身子,生怕他们看到自己。
小孩子的眼睛到底是好用。
其中一个猛拍手掌的小男孩一眼看到了躲在水桶后面的秦牧。
招呼着几个小孩子跑了过来。
“扫把星,扫把星。”
几个小孩子围着秦牧喊道。
秦牧低着眼角,小声说道:“你们才是扫把星。”
“克死娘,克死爹,你还不是扫把星?”
几个小孩笑着,独属最前面长得高高的孩子喊的声音最大。
秦牧眼睛赤红,一把上前推搡了一下那个为首的长得最高的孩子。
又是一脚踩了下去。
小拳头止不住的往那个最高的孩子身上砸。
不过长期的营养不良,加上身材瘦小,本就比同龄人矮,一把被身子底下的高个子孩子推倒了。
被压在了身子底下。
那高个子的巴掌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。
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砸在了秦牧的脸上。
嘴上道:“贱种,坏种,狗娘养的你敢打我?”
“你才是,你才是坏种!”
秦牧嘴上不饶,小手乱扑通,一爪子划伤了那高个子孩子的脸。
“狗娃?
那小贱种你在干什么!”
一道嘶吼声音传来。
秦牧微微睁着眼睛,只见身子陡然一轻。
头晕眼花之间。
看着那原本骑在自己身上的高个子孩子被抱了起来。
那是一个老媳妇,此时正不断往自己手上吐着唾沫,抹在自己儿子的脸上。
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。
而后那老媳妇一脚踩在了秦牧的身上,尖叫道:“死了爹娘的贱种,敢打我家狗娃,吃屎去吧。”
而后秦牧就感觉身子一轻,被丢到了那臭水沟里。
周围的污水一下子塞满了他的嘴巴,眼睛,鼻子,耳朵。
他听不清周围在说什么,在叫什么。
不过从小听到大的嘲笑声音却又如此刺耳。
秦牧眼睛花了,躺在臭水沟里,攥了一下那腰间的葫芦。
还好,没坏。
没人再管他,都当他死了。
正好落在了臭水沟里。
也正如同人的排泄物,死在了这臭水沟里。
许久,秦牧睁开了眼。
周围还是那样恶臭。
没人管他,他也早就习惯了。
爬起身来,身上传来了剧烈的酸痛。
“嘿,应该还有需要我打水的吧……”秦牧小心翼翼的起身,垂着眼眸,拍了拍身上的污水,分不清是屎还是什么。
地上的担子和水桶没有坏,也没有被偷走,上面还漂浮着污水的痕迹。
秦牧笑了,这水桶和扁担也是沾满了贱种的气息。
水桶也沾满了那种气味,是他这种贱种的气味。
秦牧没敢舔自己的嘴角。
不是怕脏,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舔到了自己的泪水。
他答应过他娘,要好好活着,男子汉不轻易流泪。
只要感觉不到,就没流泪水。
水桶一倾斜。
里面的水和污渍被冲刷了个干净。
秦牧连爬带滚的,小心翼翼的害怕再看见那几个孩子,跑到了小河边细细的清洗了一遍那两个水桶。
两桶清澈的水担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青云梯上,瘦削身影,两桶水,一根扁担。
上青云梯之前他还好好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衣服。
青云梯这么干净,他怕他把青云梯沾脏了。
太清山,北部群山最大的一座山。
山顶首冲云霄。
多少人都说这山上有神仙。
每年都有人在山下大摆香火,朝着太清山的方向叩首。
也有人走过青云梯。
这梯子也不知道是何人修筑的。
放在那里,无一丝纤尘。
也是插入云霄看不清晰,一个台阶接着一个台阶。
村子里的人都说,这青云梯压根没有尽头,据说这么多年走过最多的人走了接近半个月,实在受不了了。
下来,往台阶上吐了几口唾沫。
在村子里宣扬这青云梯上顶端压根没什么神仙。
都是瞎编的。
后来这香火冷了,香火炉子灭了。
一丝丝的香火烟气也看不到了。
供台上的瓜果不知道是野兽还是孩子,被一刮而净,留下几个烂的不成样子的给神仙吃,到最后烂的只剩下果核。
原本人不知道那神仙长什么样子,还用泥土塑了个泥身。
修的神武非凡,一看去感觉像是个老书生的样子。
秦牧哪管那么多,本来他就是躺在臭水沟旁边。
或者说他的家就是臭水沟。
刚偷来的几个饼还放在怀里,本来他也是有家的,后来家里没了大人,他也没了家。
那村子边缘缠绕着蛛丝的茅草屋就是他的家。
说是茅草屋,其实就是一个草垛。
原先他也有泥塑的房子。
可是上面沾满了村子里孩子撒下的尿,还有大人临近都要踹上一脚。
后来又湿又软,还是被踹塌了。
“就是那个小扫把星,偷我的饼!”
秦牧揉了一下眼睛,往青云梯跑去,抓住是一顿打,他怕了,山上的神仙应该会庇护凡人。
庇护他这个贱种吧。
至少应该不会因为他冒犯了神灵,打他一顿吧。
山上可能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,有糖葫芦,有鸡腿,有粥。
汗水顺着脸颊流下。
那该死的老东西,他好像是第一个需要我的人,需要我给他挑水。
秦牧看了一眼青云梯顶,擦了一把汗。
身上还臭烘烘的。
秦牧真怕那神仙厌恶自己,把破破烂烂的上衣脱了下来,挂在脖子上。
这是他娘给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,他舍不得丢。
至少再摸上几天,等它破的不成样子,遮不住风了再说吧。
那时候可能自己就不流泪水了,那时候可能,村子就能接受自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