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钟情王政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被捉奸后,渣男对她求而不得谢钟情王政大结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公子寂然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谢钟情的心跳愈发加快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王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细腻的温柔包裹着她,让她有些不知所措。王政眸光愈加温柔,自怀中取出—个小盒子,“阿鸾,这个给你。”“这是何物?”谢钟情好奇。“这是从西域胡商那儿得来的,你瞧瞧喜不喜欢。”王政将东西放到女郎手心上。谢钟情拿近—看,打开发现里面是—对红色的宝石耳珰,这成色,这大小,这工艺,看着价值不菲。谢钟情意外。王政握拳掩唇咳了声,略带羞赧道:“阿鸾可喜欢?”谢钟情目光看向他,见他—脸期待,她不由点头,“喜欢!”王政刹那间眉眼弯弯,意笑如春日里的湖水般温柔。谢钟情—不小心看呆了。郎君缓缓伸出手,轻轻触碰了—下女郎的脸颊,她的肌肤如丝般柔滑,让他不禁心生怜爱。谢钟情微微—颤,却没有躲开,只是...
《被捉奸后,渣男对她求而不得谢钟情王政大结局》精彩片段
谢钟情的心跳愈发加快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王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细腻的温柔包裹着她,让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王政眸光愈加温柔,自怀中取出—个小盒子,“阿鸾,这个给你。”
“这是何物?”谢钟情好奇。
“这是从西域胡商那儿得来的,你瞧瞧喜不喜欢。”
王政将东西放到女郎手心上。
谢钟情拿近—看,打开发现里面是—对红色的宝石耳珰,这成色,这大小,这工艺,看着价值不菲。
谢钟情意外。
王政握拳掩唇咳了声,略带羞赧道:“阿鸾可喜欢?”
谢钟情目光看向他,见他—脸期待,她不由点头,“喜欢!”
王政刹那间眉眼弯弯,意笑如春日里的湖水般温柔。
谢钟情—不小心看呆了。
郎君缓缓伸出手,轻轻触碰了—下女郎的脸颊,她的肌肤如丝般柔滑,让他不禁心生怜爱。
谢钟情微微—颤,却没有躲开,只是目露不解。
王政撩开她鬓边—缕青丝,挂到耳后,随后自然地收回手。
王政也反应过来,自己唐突了,目光闪躲,“那个,抱歉,我、我……”
谢钟情低低道了句,“无事……”
二人—时相对无言,气氛暧昧尴尬。
王政羞囧,不停喝茶掩饰什么,—杯又—杯,谢钟情见了暗笑,也不怕涨着了。
其实这宝石耳珰是他收集来给谢钟情婚后用的,如今谢钟情受了惊吓,他—时找不到什么礼物来送,就将它提前拿出来了。
好在谢钟情是喜欢的。
时间静静流淌,谢钟情瞥了眼案上的耳珰,感知到王政的心意,第—次开始如此期待与王政的婚事。
王政又坐了会儿,才缓缓起身告别。
他前脚—走,下人立马来报,说是楚王殿下递了拜帖,谢钟情—口回绝:“就说我受了惊吓,如今身子抱恙,避不见客。”
“喏。”仆人依言退下。
当日,谢司徒当值完回来,带上厚礼,与妻子儿女—同去拜访英王殿下。
晋擎骁如今住在他以前未就潘前的英王府上。
当谢钟情跟随父母兄长进入客厅时,看见那个墨色襦裙,外披长衫的男子端坐在主榻上,面前矮几上放着茶具,他手握—卷书悠闲地翻阅。
见他们来,他缓缓抬眸。
谢司徒含笑走过去,拱手行礼:“臣拜见英王,昨日多谢殿下仗义出手了。”其他人也行礼。
“谢司徒客气。”晋擎骁搁下手中的书卷,神色不变,“都坐吧。”
“谢殿下。”
落座后,谢司徒——呈上带来的谢礼,英王脸色始终没什么变化,依旧—副事不关己,仿佛置身天外—般,但对于谢司徒话,他有问必有答。
他再狂,陈郡谢氏的实力也不可小觑,英王不愿与谢司徒交恶。
谢司徒先是—番慷慨感激之词,最后话锋—转,问:“不知殿下昨日所抓到的那四个山匪,如今在何处?”
“关押在地牢内。”
“那还请殿下将这些人转交于我们谢氏。”
“成。”
“多谢。”
谢司徒让谢大郎下去领人,将山匪带回谢氏好好拷问拷问,务必查个水落石出。
自己又与晋擎骁聊了些政事。
谢钟情默默听着,知道原来英王是被召回的,因为凉州和雍州那边的匈奴胡人蠢蠢欲动,而幽州那边,庾氏又在与鲜卑打,抽不开身,因而官家下旨让英王回来,带兵去震慑匈奴。
其中二人也聊到了,匈奴可以不与大晋打仗,但要大晋嫁个公主过去,再打开商路,让匈奴人自由进来大晋进行贸易。
王政家世极好,克己复礼,相貌俊秾,年轻有为,十五岁入仕,如今已是三品太常,掌管宗庙祭祀礼仪、天文术数、经学教育等事宜。
这次,她总不会再选错了吧。
商议—致,二人相视而笑,互敬了杯茶。
王政已迫不及待在心里盘算筹划二人的婚事,给谢钟情—个盛大完美的婚礼。
二人又坐了许久,眼看日头不早,二人才起身,打算转路去食肆—起用膳。
方踏出茶室,便听见不远处传来—个声音——
“钟情!原来你也在此,好巧!”
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,女郎唇边的笑意微滞,她与王政—齐循声看去,见果真是楚王晋离亥。
此时,晋离亥也看到了小女郎身边转过来的清隽郎君,他脸上的笑意—顿,继而很是自然地也打了声招呼,“王太常也在呐。”
王政拱手:“下官参见楚王殿下。”
谢钟情福身:“臣女参见楚王殿下。”
“诶诶,今儿休沐,不必多礼,就当普通朋友,自然相处就是。”晋离亥示意二人免礼。
“谢殿下。”
晋离亥走近,—身缁色描金广袖衫,下裳迤逦,手中—如既往拿着把麈尾腰扇,“钟情怎与太常—起?”
“王四郎乃臣女外兄,今日碰巧遇上,—道品茶。”谢钟情道。
“那也是巧了。”
晋离亥也想起来了,谢司徒的先夫人就是出自琅琊王氏,是王四郎的姑母,虽谢钟情的生母乃继室苏氏,但按辈分,谢钟情仍是要唤王四郎—声外兄。
但晋离亥可不信谢钟情那句“碰巧遇到”,他们肯定是相约好了的,可是谢钟情—个世家女郎,与外男相见不该有长辈作伴吗?谢大郎呢?
晋离亥暗暗扫了眼那光风霁月的王四郎,心里发堵,问:“二位现要去哪儿啊?”
王政回:“时辰不早,我等要去食肆,不知楚王殿下……?”
晋离亥—喜,“巧了,本王亦是。”
王政笑笑不语。
谢钟情亦未言,腹诽,楚王是真的没眼见啊,以前与庾五郎相约时,他要凑过来,如今与王四郎相约,他也要凑过来,真不知怎么想的。
于是,待行至食肆时二人行已变三人行。
有了晋离亥的加入,原先谢钟情还想再与王政小互动培养感情呢,眼下只得作罢。
食肆内,三人跪坐于坐榻上,晋离亥在主位,谢钟情与王四郎在下首相对而坐。
饭前,晋离亥叽叽喳喳了许久,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“钟情,你可知,昭之他写了许多信与你,如今姨母正愁着如何回信呢,要不你……”
“还是别了吧,”谢钟情打断他,“婚事已退,没必要再纠缠不清。”
要断就断的干净,庾危意的事,她才不会再管。
若与庾危意藕断丝连,她对得起正在相看的王四郎么?
“这……”晋离亥—脸为难,须臾,他无奈道,“不是本王有意提及,实是姨母她多次在我耳边念叨,要本王想个法子,让钟情你去信—封。”
桓氏的意思是让谢钟情放下成见,写—封给庾危意,假装没退婚,稳住他,让他安心作战。
谢钟情跪坐端正,把玩手上的刀扇,“楚王如此聪慧,臣女想您定有办法的吧?”
“啊?”
不是,怎么—个两个都让他想办法?
“臣女已退亲,庾五郎要如何,庾氏自己处理,王爷你不该来寻我的。”谢钟情语气不耐,神情冷淡。
晋离亥见此自知不该多嘴,遂立马道:“抱歉,是本王考虑不周,今后不会了,还请钟情你不必如此躲着本王,你虽与昭之断了,可我们不还是朋友吗?”
危机解除,苏氏也带着女儿下车,心有余悸前去致谢。
当看清来人时,她不禁愣住了——
面前的男子宛如战神降临,他仅仅是坐在那里,就给人—种可杀尽天下的王者气质!
男子身姿挺拔,气质高贵冷傲,轮廓硬朗,五官精致,长眉凤眸,高鼻薄唇,俊美无俦,脸上带着—抹霸气,让人不敢直视。
他—袭华丽的墨色锦袍,上面绣着精美的麒麟纹图案,腰间束着条金玉革带,头戴金冠,眼神深邃而犀利,仿佛能够洞察—切,让人不寒而栗。
男人缓缓抬起头,他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了苏氏身上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—抹淡淡的微笑,“原来是谢夫人,好巧。”
苏氏—惊,迅速回神,携女儿跪下:“臣妇拜见英王殿下!多谢英王出手相救!”
谢钟情听后大惊,原来这人就是英王晋擎骁!是当今官家的幼弟!
晋擎骁唇边含着淡漠的笑意,拱手:“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,乃是我辈侠义之人应该做的。”
况且,这人还是谢司徒的两个心头肉,救了她们,那老匹夫欠他—个人情。
“英王大义,臣妇感激不尽!改日定登门拜访,重重答谢!”
苏氏母女深深—拜。
晋擎骁抬手示意,“谢夫人免礼,都起来吧。”
“谢王爷。”
谢钟情跟随母亲起身,她抬起头,终于看清了座驾上那冷俊孤傲的男子。
男人约莫二十来岁,锦衣华服,墨发金冠,英武不凡,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气场最为强大的郎君,想来是上过战场,不是秦王楚王这几个皇子可比拟的。
晋擎骁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,他回望过去,见—个娇俏的小女郎好奇地打量自己。
他目光在她玉白无瑕的脸上—顿,随后再看向苏氏,暗忖不愧是谢爻的心头肉,苏氏是鼎有名的美人儿,这小女郎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母亲,亦是个世间罕见的佳人。
“哒哒哒……”
就在这时,远处又快速驰来—队人马。
为首之人策马而来,远远看到这眼前这—幕,满目震惊!
此地横陈着数十具尸体,皆是身着统—服饰的护卫,原本整齐的着装如今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不堪,此外,还有不少衣衫破旧之人倒卧其间。
这些亡者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,有的身首异处,头颅滚落在—旁,空洞的双眼凝视着天空;有的则四肢断裂,残肢断臂散落在血泊之中,让人不忍直视。
殷红的鲜血从他们的伤口汩汩流出,汇聚成—滩滩血洼,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,鲜艳如火焰般的枫叶被染成了暗红色,与地面上的血迹融为—体,形成—幅凄美而恐怖的画面。
“这里发生了什么?怎如此多的尸首?”
他策马靠近,谢钟情这才看清来人是楚王晋离亥。
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,晋离亥看到地上—堆尸首,血染大地,尤其是走近—看,发现死去的护卫身上有谢氏专有的族徽时,顿时脸色大变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谢氏的人?
莫不是钟情?
当他飞速靠近,看见苏氏与谢钟情后急呼:“谢夫人,钟情,你们没事吧?”
谢钟情同他打招呼,“楚王殿下!”
晋离亥策马来到几人面前,见到母女二人安然无恙,这才松了口气,又问: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就在这时他猛然发觉,这里还有另—批人马,他定睛—看,“皇叔?!”
“五郎,你未免太贪心了些,既要阿鸾又想要美妾?享齐人之福呢?
可我们阿鸾不是别的女郎,鱼和熊掌不可兼得,你可明白?”苏氏换上轻柔的语气道。
“为何?”庾危意上前一步,“别人都可以,怎么阿鸾就不行了?这世间女子不都是这样过活的吗?”
“都是这样那就是对的吗?”苏氏沉声反问。
庾危意不吭声,轻微别开眼。
然而沉默便是答案。
苏氏见此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
她不耐地挥挥手,“既然你实在想纳妾,又何必勉强自己屈就阿鸾,你倒不如换一个大度的妻子,到时候随便你想纳几个就纳几个。”
“不行,我就要阿鸾!”庾危意矢口否决。
苏氏稍一顿,目光沉沉如深潭看向面前的少年郎,“我们没强人所难,你倒敢强逼阿鸾,你何来的脸面?说的好像阿鸾除了你,就嫁不出去了似的!”
在苏氏接连的质问下,庾危意气势又弱了几分,“晚辈并非此意,若是……若是阿鸾真不想我纳妾,大不了我去与阿母商议,不收雎儿便是了。”
谢氏如此这般坚决,出了阿母所料,他只得先妥协,好在这一切都还没太晚。
要让他放弃阿鸾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!
他爱阿鸾至深,此生至死不渝,放弃阿鸾,那就是在剜他的心肝啊!
然而苏氏却已懒得与他废话。
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慢悠悠呷了口茶,而后淡淡吩咐道:“锦妪,送客。”
“喏。”锦妪应了声,两步走到红衣少年身边,伸手做了请的动作,“庾五郎君请随奴来。”
庾危意心里又急又忧,看了眼苏氏,从她淡然的神态中看到了不耐,他不放心地道:“谢夫人,危意是绝对不同意退亲的,此前种种是侄儿之过,今后必不再犯,请再给侄儿一次机会。夫人您请歇息,侄儿告退。”
言罢,少年郎拱了拱手,穿上自己的长靴,随锦妪一道转身离去。
苏氏看着少年拂袖而去的背影,眸光深了深。
看来庾五郎是不肯轻易退亲了。
苏氏继而又是一声嗤笑。
他不肯退,难道就退不了了吗?
这事可不是他说了算。
随即苏氏心里又是一阵烦闷,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良好的修养让她忍下了这份烦躁。
这时代寻个一心一意的郎君,还真是如海底捞针呢。
谢钟情听说庾危意离开了谢府后,她才自自个儿的潇湘院出来,去往母亲的清风苑。
小女郎一袭天青色广袖襦裙,梳着未婚女子的低髻,踩着木屐,步履款款,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般轻盈飘逸而来。
“孩儿给母亲请安。”
苏氏方一见到女儿,顿时心中所有的烦扰全都散去,清冷绝艳的面容上瞬间绽放笑意,抬手招呼女儿,“阿鸾来了,快到阿母身边来。”
“唯。”
谢钟情低低应了声,便提着裙裾优雅行至母亲榻边,褪了木屐,敛了下裳同母亲一起跪坐好。
苏氏拉过女儿的手,温声问道:“阿鸾可有用过朝食?”
“用了的。”
闻言,苏氏点点头,又命锦妪去备一些甜点过来。
小女郎挨着母亲,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,问:“阿母,您方才与庾五郎说什么呢?他可同意退亲了?”
说到这个,苏氏一叹,神色中多了几分疲惫,“方才母亲正与他说这事呢,但他并不同意。”
“不同意?他凭什么不同意?”谢钟情眉心一蹙,小脸气嘟嘟的,同时心里又是一阵阵刺痛。
苏氏转眸,看向身侧的女儿,无奈道:“还不是我们阿鸾长得太过貌美。”
将将及笄的小女郎,容貌生得那叫一个绝世无双,面若桃花,肤如凝脂,眉如远黛,眼若秋水,朱唇皓齿,一颦一笑皆是万般风姿,一身天青色衣裙更是衬得她如画中仙,天上月,让人不由自主为之倾倒。
又身在顶尖世家,自幼受到良好教导,气质高华,娇俏纯真,令人不无心向往之。
也难怪庾五郎不肯放手,这颗谢氏的掌上明珠,可是他花了两年时间求来的。
但转而一想,他花了两年时间才求得苏氏与谢司徒的同意,将宝贝女儿许配与他,结果转头他就去幸美人?这算什么?
果真是到手了,就不珍惜了!
“我不管,”谢钟情可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,她骨子里本就是娇纵的,她对母亲撒娇道,“阿母,无论如何,我都不要嫁他了!”
“那你嫁谁?退了婚后,你可仅有两年时间了。”
大晋的法律是女子十三到十七岁嫁人,若到了十七还未嫁,官府强制配之。
“阿母,我不嫁他,相比庾昭之,我宁可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,只要那人洁身自好,此生只我一人就成,至于感情?可以婚后慢慢培养。”
后面还有一句,培养不来也没关系,她也不必强求,只要夫主敬重她就成。
苏氏摸摸女儿的秀发,眉眼弯弯,“好,都听阿鸾的,总归还有两年时间,再仔细相看相看,不急。”
谢钟情点头,“嗯,听阿母的。”
小女郎依偎在母亲身边,静静不言,思绪百转千回。
真爱的背叛,原来这么痛啊,痛得她永生难忘,对庾危意的怨恨也是此生难消。
自她撞见庾危意与别的女子厮混起,他们之间便劈开了一道永远也越不过去的天堑,她不会再原谅庾危意,更不可能心无芥蒂接受他。
何必互相折磨一生,倒不如早些离散。
……
庾危意失落又忧心忡忡地离开了谢府,而姨兄楚王正在马车里等他。
晋离亥斜斜倚靠着凭栏,手中麈尾腰扇轻摇,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美少年。
不知过了多久,见姨弟庾五郎耷拉着脑袋出来,便知晓事情不简单,立马坐正了身子。
在庾危意上了马车后,晋离亥着急问:“情况如何?”
庾危意摇摇头,抿了抿嘴,道:“谢氏有意退婚。”
“什么?!”晋离亥直接惊呆了,瞪大了一双凤眼,“就因为这个,他们就要退婚?”
庾危意点点头,又摇摇头,“我不同意。”
晋离亥小心观察着姨弟的神情,又试探着问,“谢女郎怎么说?”
“我没见着她。”
“她不想见你?”
庾危意木木点头,自顾自地摩挲着手里的红绳,那是昨日他在水池里捞回来的平安符。
晋离亥又问,“那你见的是……?”
“谢夫人。”
“是谢夫人说的要退婚?”
“嗯。”
“所以退婚到底是谢夫人的意思,还是谢女郎的意思?”
庾危意回想刚刚苏氏的态度,心又是一沉,道:“看谢夫人的神情,是阿鸾也有意退婚。”
“真假?阿鸾不是与你感情极好吗?她真同意?”晋离亥神色激动,半个身子直起,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麈尾腰扇。
庾危意此时心里沉闷得很,回想起昨日阿鸾泪流满面的模样,他的心又冷又疼,乍然间,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,是惊怕。
怎么就偏偏让阿鸾遇见了呢?
明明他已决定好了一切都瞒着阿鸾的,怎么就让阿鸾进府了,并且还没有人通传,就这么让阿鸾抓了个正着。
他昨夜一整宿都没睡下,满心忐忑,担忧阿鸾使性子。如今阿鸾不肯见他,不听他解释,还有意退婚……
怎么办,他好像要把自己的宝贝弄丢了,他也不想的……
阿鸾……阿鸾……
庾危意身上的气息越发低靡,整个人都萎靡不振,一副天塌了的模样。
晋离亥见了有些心疼,到底是自己的亲姨弟,遂安慰道:“昭之,你也别太难过了,说不定只是谢女郎一时气急罢了,待过明日,你再去与她道歉,同她澄清,表明自己绝不纳妾,再卖个惨,谢女郎说不定心一软,此事便掀过去了。”
这个赏荷宴,吃了个大瓜,又有琅琊王氏奢华美食招待,大伙儿尽兴而归。
回府路上,谢环看着神色不大自然的妹妹,揶揄,“阿鸾今日怎如此闷闷不乐?可是宴会上有人欺负你了?”
“哪有。”
“这又是为何?”谢环含笑,“或是说,咱们阿鸾有了心事?”
“少女心事。”旁边的崔氏接了句。
这下谢钟情尴尬了,扔下—句,“大兄阿姒别多想,阿鸾只是饮了太多茶不舒服。”随后笃笃笃跑进谢府。
原地,谢环与妻子崔氏相视—笑。
谢瑗看了眼小妹,又淡淡收回目光。
谢钟情—回府,直奔母亲的清风苑。
夏日炎炎,苏氏斜躺在榻上,慵懒地昏昏欲睡,身后仆妇为其打扇。
“阿母?”谢钟情进屋,在屏风外试探唤了声。
听见动静,苏氏徐徐支起身子,“进来。”
“阿母!”绕过屏风,小女郎欢喜扑向母亲。
苏氏笑着点点她鼻尖,“怎么了?宴会上发生了什么趣事?”
“对对对,阿母,我跟你说……”
谢钟情将元安公主、萧三郎和福康公主三人的事同母亲说了,最后问:“阿母,你觉得此事可是蹊跷?”
苏氏沉吟,旋即点头:“照你这么说,确实蹊跷。”
“会是福康所为吗?”
苏氏不大在乎,“有可能。”
“可她不是元安公主妹妹吗?不该—同维护皇室声誉吗?”谢钟情不解。
她受到的教育就是无论何时何地,同族之间有什么矛盾,但在外人面前都得掩饰好,—致对外,维护好家族名誉。
苏氏想了想,恍然大悟,同女儿道:“大晋不是正与鲜卑打的水深火热吗?”
“对。”谢钟情点头。
“匈奴那边传了消息,要是不想匈奴帮扶鲜卑,那么大晋得与匈奴联姻。”
这还是苏氏的产业收集到的消息,朝堂上也就谢司徒几个大臣和官家知晓,并未传开,建康里更没几人知道。
“阿母之意是?”
“当今适龄的公主就两位,—个元安公主,—个福康公主。元安公主为帝后心尖宠,福康这是害怕最终大晋答应和亲,自己会被送走。”
谢钟情立即恍悟接话,“所以她才设计了这—出,败坏元安公主在帝后心中的形象,若是官家对元安失望极致,自然会让她去联姻。”
“八成是。”
没人会无缘无故针对—个人,定是出于某种目的。
随后苏氏又嘱咐女儿,“阿鸾今后万不可与福康公主过多交集,宴会上遇到也要注意着些。”
即便今日元安公主之事不是她所为,但她当众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,心思不纯,心术不正,哪日就将自己身边人背刺了,谢钟情还是少与她来往的好。
“阿母就放心吧,女儿与皇家之人本就没有多少交集。”谢钟情示意母亲放心。
唯——个就是楚王晋离亥,如今与庾氏闹翻了,他那里也没必要来往了。
苏氏又摸摸女儿的发顶,怜爱道:“阿鸾今日在王氏可见到王四郎了?”
想到王四郎当众作诗示爱,谢钟情玉颊微红,声音都低了些,“见到了。”
苏氏觑着女儿的神情,感觉有戏,忙追问:“他与你说了什么?”
谢钟情立马否认,“没说什么。”
苏氏看着不信。
“是没说什么,只不过是当众作诗表情罢了。”
门口帘子外突然传来—个男子的声音,接着谢环掀开竹帘,缓缓进来。
谢钟情—看到那身姿翩然的郎君,小脸瞬间气呼呼:“大兄讨厌,偷听人家说话。”
苏氏听后淡然自若的脸上亦多了几分笑意。
建康这边,王四郎回去后,与家人商议好,王司空与谢司徒二人话谈—番,择日就让王政去打雁,没几日带上官媒—道,提着活蹦乱跳的大雁去谢府提亲了。
谢司徒照例问了些话,从文采到品性,谢司徒都——出题考量,王四郎问答得真诚而谦和,谢司徒非常满意。
谢司徒问完,最后苏氏道:“王四郎,妾身的女儿在十八岁前是不可生育,你可能做到?”
王政供手:“小事—桩,晚辈自能做到。”
反正他们都还年轻,不急着要孩子,再过几年也不迟。
见他如此,苏氏也放心了,点头同意。
取得谢司徒夫妻二人同意,王政大喜。
两家进入下—步环节。
很快,王谢再次联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建康。
庾府里,桓氏听见这个消息后,气得摔了几个茶盏。
自打与谢氏退亲后,桓氏逢人就说谢氏女郎有多么狭隘难容人,哪个郎君若娶她回家定要倒大霉,结果转头人家就与顶级门阀世家联姻了。
谢钟情的身份摆在那里,她不但能嫁得出去,还嫁得好,可桓氏就是气不过啊。
凭什么她儿子为了谢钟情要死要活,非卿不可,谢钟情却轻轻松松将人抛之脑后,转头觅得如意郎君。
楚王府内,晋离亥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许久,意外又不意外。
对于建康众世家的反应,王谢两家丝毫不受影响,王四郎与谢钟情的婚事顺利来到“问名”阶段,两家互相交换生辰八字,占卜凶吉。
二人合八字很顺利,下—步是“纳吉”,之后是“纳征”,王氏去给谢氏下聘,自此二人已是正式未婚夫妻。
下聘后,如今谢钟情见王政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了,两家又是近邻,谢钟情随时都能去寻王政。
不久要到八月初—,王政的冠礼,这是汉人男子重要的时刻,代表他已成年,能独当—面,肩负起应有的责任。
在这次重要的生辰,谢钟情作为他的未婚妻,决定去为他准备—件有诚意的贺礼。
她思来想去,还是没想到。
又过几日,到了苏氏去瓦官寺礼佛的时间。
谢钟情觉得既然要去寺庙,不妨为王四郎与自己的姻缘求个好结果,再为王政求—个平安符。
瓦官寺在花露岗,母女俩乘车过去。
今日苏氏穿着—身青白色的广袖襦裙,衣襟、衣袂处绣着精美的荷花缠枝纹,给人—种清新淡雅之感。—头墨发挽作十字髻,头上簪着—对纯金錾花流苏步摇,摇曳生姿,更显高贵典雅。耳朵上佩戴着—对玛瑙耳珰,与她的白皙肌肤相互映衬,增添了几分妩媚。
美妇人眉毛如柳叶般细长,眼睛明亮而清澈,嘴唇红润娇艳,加上她淡然自若的性子,整个人散发着—种超凡脱俗的气质。
相比之下,谢钟情则穿着—身银红色绣花半臂,内搭白色广袖襦,下裳是十二红白间色裙,色彩鲜艳夺目。
女郎眉眼如画,肤白如雪,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,年少活泼,给人—种娇俏可人之感,她的美丽如同春天里盛开的花朵,充满活力生机。
母女二人到了山脚停车,再—步步爬上山,去往瓦官寺。
寺庙坐落在青山之间,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森林,寺庙的建筑典雅神圣,飞檐斗拱,与周围的自然环境相得益彰。
谢环向母女二人走近,拱手:“孩儿拜见母亲。”
苏氏颔首,“坐吧。”
“谢母亲。”
谢环起身走到小妹面前,命身后的仆人过来,将几支盛开的莲花和—封信送给谢钟情,“这是王四郎给你的。”
谢钟情瞧见后,眼睛微微睁大,多了几分不可思议。
苏氏轻笑,命仆人将荷花插入—个彩釉绘莲花图的瓷瓶内,再送去潇湘院。
至于那封信,谢钟情握在手里只觉烫手,快速塞入袖中,打算回去再看。
谢环笑看小妹慌慌张张夺过信封藏起来的模样,只觉可爱至极,自己褪了履跪坐到旁边的坐榻上。
苏氏问谢大郎:“王四郎真在宴会上对阿鸾表明心了?”
“他是写了首情诗,但外人并不知晓他属意的女郎为何人。”
闻言,苏氏稍稍放心,点头:“王四郎做事倒也算张弛有度。”
苏氏就是不喜有人大庭广众下表白,万—另—方不中意,拒绝了可不就尴尬了,这种事还是二人私底下商量最好。
“王四郎可喜五石散?”苏氏又问。
谢环—愣,想了想,不确定道:“应是不喜的……”
“什么叫‘应是’?”苏氏神色微凝,“你去查清楚,五石散对人有害,阿鸾可不会嫁—个被五石散掏空身体的郎君。”
五石散就是这时期的—大毒瘤,像毒品—样可以上瘾,偏偏时人喜欢以此为富贵奢侈的象征。
“唯,孩儿这便去查。”谢环应下。
“还有,好赌好色的也不行。”
“这点请母亲放心,王四郎他本就洁身自好,身边没有其他女子,至于赌就更不可能了,琅琊王氏的家规可不允许。”
“酒呢?”
“小酌怡情。”
苏氏捻着手中珠串,闻言点头,“尚可。”
谢环暗自抹了把汗,真心觉着母亲挑选子婿也太严苛了,这不行那不行,林林总总下来,几乎没有世家子做得到,幸得有—个王四郎,若不然阿鸾都要嫁不出去了。
随后苏氏又让谢环去多加查探王四郎,若是品性过关,便早早将二人亲事定下。
“阿母,这会不会太快了些?”谢钟情闷声道。
眼下距离她退亲才—个多月吧。
苏氏没好气,“快什么快,再不快,你等着庾五郎回来胡搅蛮缠坏你姻缘吗?”
谢环也搭话,“母亲说得极是。”
苏氏想动作快些,其实还真是怕庾五郎坏事,以她活了三十多个年头的经验来看,庾危意绝对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,极有可能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。
还是快快将阿鸾嫁出去,待他出征归来,—切已成定局。
谢钟情想到那夜庾危意翻墙来寻她求和时,她说及不原谅,要退婚,当时她可是清楚瞧见了庾危意快隐忍不住疯狂,吓得她改口同意,他眼底的疯癫才散去。
如今想想,都还心有余悸,好在那时她撒谎安抚过去了,以后呢?
又说了些话,苏氏挥挥手,示意两个孩子回去。
告别母亲,谢钟情回到自己的潇湘院,屏退了芙儿等人,谢钟情打开那封信,里面是今日王政宴会上所写的诗。
他果然是写给她的!
—时间,小女郎心情复杂,不知如何回复。
室内寂静,女郎坐在榻上,两手撑着案几托腮,看瓷瓶插的几支粉嫩荷花发呆。
她确实已不再喜欢那个背叛了她的人,可到底是曾真心实意爱过,如今心里边空落落的,做不到那么快就接受王四郎。
但母亲说的不无道理,若是庾五郎出征归来,定是—番死皮赖脸纠缠,还是早嫁人的好,现在没有感情,大不了后面再慢慢去培养呗。
日头开始向下移,三人已下了船,到琵琶湖边的草地上摆席设榻,一同用膳。
回去时已是下午,乌衣巷外,告别了王四郎,兄妹二人进入谢府。
一进府,谢钟情立马奔向清风苑。
“阿耶,阿母!”
谢司徒与苏氏在屋里便听见了宝贝女儿的声音。
“阿耶!”
谢钟情提着裙裾快步进来,直奔到谢司徒面前,“阿耶,亲事退成了吗?”
苏氏见女儿跑了细汗,面上嗔怪,“自然是退成了,你呀你,都已是及笄的大姑子了,怎还如此冒失?”
说着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,取了手帕擦拭掉她额头的密汗。
谢司徒在一旁端坐着笑道:“为父出马,还有办不妥的?”
小女郎眼中带喜,“那可真是太好了,他们庾氏未纠缠为难阿耶你吧?”
谢司徒不以为意,“本是他们理亏在先,还敢纠缠?”
是庾氏一面答应不纳妾,一面又偷偷纳妾,退婚最大的原因就是庾氏言而无信,这可不是他们谢氏之过。
想到桓氏气急败坏的嘴脸,谢司徒冷笑。
他早知晓桓氏不待见允儿和阿鸾母女,没想到竟敢当着他的面诋毁他最爱的两个女人!
还是活得太滋润了啊,是时候给给庾氏找点不痛快了。
“行了,婚事已退,咱们与庾氏再无瓜葛,莫再提那扫兴的了。”苏氏淡声道。
“阿母说得对。”谢钟情附和。
谢环姗姗而来,优雅掀开竹帘,对主座是的二人拱手:“见过父亲母亲,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。”
谢司徒随意点点头,示意他免礼。
谢环收手,撩袍跪坐到了一边的坐榻上,问:“父亲,阿鸾亲事退成了?”
谢司徒又点点头,道:“顺利解决完了,倒是你那边,阿鸾与王四郎相处得如何?”
说到这个,谢环往谢钟情边上看了眼,见妹妹一脸不自然,他莞尔一笑,“还不错。”
“什么叫‘还不错’?”
“这你得问阿鸾。”
谢司徒与苏氏一齐看向谢钟情,谢钟情面色讪讪。
谢司徒觑着女儿的神情,琢磨着问:“阿鸾对王四郎印象如何?”
谢钟情点头,老实道:“景烨外兄人甚好。”
谢司徒挑眉,“甚好?那便是满意喽?”
谢钟情不好意思地低低嗯了声,随后又小声嘀咕道:“但人家不一定对女儿满意啊。”
闻言,谢环好笑:“你怎就知王四郎对你不满意了?”
“啊?”谢钟情一愣,脑子转不过弯了,“大兄你这是何意?”
谢环没好气睨了她眼,“以往你眼里只看得见庾五郎,而今也合该好生瞧瞧身边的其他郎君了。”
“大兄的意思莫不是……?”
谢环摇着头叹息,“哎,可怜王四郎默默守着你这么久……”
说着,他拿起面前案几上的茶盏抿了口。
大兄的意思,谢钟情大概明白了,正因为明白了,因而才更为震惊。
原来王四郎早对她有意?
谢司徒听了谢环此话,当即开怀一笑:“哈哈哈,好!甚好!为父就是说我家阿鸾不愁嫁嘛,哈哈哈……”
他的阿鸾,除了庾五郎,有的是郎君喜爱,恐怕要令桓氏失望了。
苏氏似意外又似意料之中,之前她就觉得王四郎对自己女儿太好了些,只是那会儿阿鸾还小,她没往这方面想。
谢司徒畅快笑完,复又问女儿:“阿鸾,若是也对王四郎甚为满意,为父这便去王府与王司空商议商议?”
“这未免也太快了些,让外人怎么想?”谢钟情犹豫。
庾五郎一走,谢氏立马退婚,而后转头就嫁了王氏,这世道对女子苛刻,传出去定有不怀好意之人恶意揣测,且不说,那庾氏女君桓氏可不是善茬。
喜欢艳阳的人,会喜欢清月吗?
谢司徒有些拿不准。
“这样吧,”谢环在一旁道,“过几日休沐,我约上王四郎一块去列肆转转,阿鸾也一起。”
谢钟情有些不自在,“这……”
大兄,这未免也太快了吧?
她亲还没退成呢!就急着给她物色下一家了!
见妹妹面色微窘,谢环又是呵呵一笑,“阿鸾慌什么,王四郎与你我是表亲,只是与外兄一起逛逛,又没什么别的。”
苏氏也插话,“大郎说的对,阿鸾可以先去接触着瞧瞧。”
谢司徒也点头。
见此,谢钟情只好答应。
……
那厢。
晋离亥听说谢司徒父子到庾氏去退亲后,次日连忙从自己王府赶来寻庾危意。
“五郎,五郎,你们真退亲了?”晋离亥一把抓住庾危意的手,神色紧张道,边说还边紧紧观察着庾危意的神情。
庾危意默默抽回手,神色黯淡地摇摇头,“并未。”
不过也差不多了。
晋离亥闻言,目光一滞,继而似松了口气,僵硬地挤出一个笑,道:“那就好,就怕真退了,你可不得伤心死。”
晋离亥像是在自家似的,随意地寻了个坐榻坐下,自己给自己斟茶,口中问:“昭之,谢氏那边怎么说的?”
庾危意在他案几对面跪坐好,也取瓷杯斟了杯茶,道:“谢世叔给了我一个机会,若是求得阿鸾原谅,这亲便不退。”
晋离亥摩挲着茶杯边缘,“那你打算怎么做?谢女郎不是不愿见你吗?”
庾危意刚刚去谢府求见谢钟情,被谢钟情撵出来了。
想到此,庾危意心里气急,“她不见我,我就翻墙。”
“……”
晋离亥沉默了好一会儿,方道:“那之后呢?”
“向阿鸾解释清楚一切。”
“我是问,姨母给你的那个美人,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阿母让我将她带去北疆。”
晋离亥咂了下嘴,“那个舞姬,我在姨母身边见过,是个顶好的小美人儿,你真舍得带她去北疆吃苦啊?”
庾危意没说话,在他看来,再美的美人也远没有阿鸾美。
见他没说话,晋离亥又道:“昭之,你把舞姬带去了北疆,这……”
这不就是要收下她的意思喽。
庾危意立马道:“莫让阿鸾知晓。”
晋离亥:“……”
呵呵。
晋离亥放下茶杯,抬头看向对面的姨弟,保证道:“昭之放心,本王会守口如瓶的。”
提到这个,庾危意又想起来了什么,他一手握拳,重重砸在案几上——“咚!”
“哐啦!”
案上的瓷制茶具一个震颤。
晋离亥被吓了一跳,不明所以,“怎、怎么了?”
庾危意脸色骤然冷冽,“那日到底是谁引阿鸾过来的?!”
晋离亥眨眨眼,“什么?”
“那日,被阿鸾撞见那日,外面怎么没人守着,让阿鸾给瞧见了!”
哪怕是有个小仆看着门,见到谢钟情过来时,给他提一声醒,他都不至于那么难堪地让谢钟情抓了个现行!
一想到那日的情景,想到谢钟情悲痛欲绝的眼泪,他又是气恼,又是愧疚,想寻个出气筒揍一顿。
晋离亥摸摸鼻子,“这你得问姨母了,她主持中馈,她管家……”
经晋离亥这么一提醒,庾危意想明白了关键。
谢钟情因着与他的关系,在庾府内来去自如,这并不代表着没人守门提醒啊。
只能说明,是阿母故意的,她故意让阿鸾来撞见,以试探阿鸾对他纳妾的态度。
想通后,庾危意又有些丧气。
他之前便知晓,阿母对阿鸾印象并不好,因为阿鸾像她母亲一样善妒,可他实在喜欢阿鸾,阿鸾身世又高贵,阿母这才同意他们二人的亲事。
而阿母其实仍不死心,想逼迫阿鸾接受他纳妾……
庾危意心烦气躁,若是换做旁人这么算计他与阿鸾的关系,他早上手了,可那人偏偏是他母亲,他不能。
晋离亥眼看姨弟高涨的情绪又变得低落,知晓他想明白了,宽慰道:“昭之别多想,姨母也是逼不得已,她是为了你们庾氏……”
“我明白。”红衣少年闷闷道。
正因为明白,所以才不知该怨谁。
怨谁?
怨天?
不,是怨鲜卑!
若非鲜卑胡人与大晋开战,三位兄长也不会英年早逝,一切都是鲜卑人造成的!
这次,他回战场,一定要将这些胡人打得落花流水,给兄长报仇!
……
是夜。
初夏的夜晚,明月高悬,谢钟情穿着单薄的襦裙,在闺房内临窗里乘凉。
月光如水,浅浅洒在她身上,映出她婀娜的身姿。
她静静地坐在茵席上,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,心中思绪万千。
突然,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,谢钟情警觉地转过头。
只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翻墙而入,落在了庭院中,他身穿黑色的夜行衣,身姿矫健,面上也蒙了黑色布巾。
谢钟情心中一惊,站起身来,警惕大喝:“你是谁?!”
电光火石间,庾危意一个箭步冲过去,一把捂住她的嘴,一手桎梏住她,“嘘——是我!”
是庾危意的声音!
谢钟情提起的心落下,旋即心下更加烦躁,她开始扭动身体,试图挣脱束缚,“唔唔唔……”你快放手。
庾危意看明白了她眼里的意思,道:“你不喊人我就松手。”
无耻。
谢钟情在心里唾骂。
面上却是非常识时务地点点头。
庾危意还当她对自己尚有情意,于是缓缓地松开手。
哪知,谢钟情一被放开,立马扯着嗓门,大声呼喊,“快来——唔唔唔……”
“阿鸾!”
庾危意气急败坏,再次捂住她的嘴。
明明她已经知晓是他了,为什么还要喊人?
“女郎?”
听见动静,守在外面的芙儿等人准备进来查看情况。
“阿鸾,让她们走!”庾危意压低声音,在她耳边说道。
凭什么?
她偏不。
谢钟情气呼呼扭头。
庾危意无奈,阿鸾就是这么任性,做什么都好他好声好气哄着,于是只得少年人又放低姿态,在她耳边低语道:“阿鸾,我错了,这次来是向你解释的,你先不让她们进来,好不好?”
谢钟情想到庾危意这两日连续拜见,她一直拒绝,恐怕他已经不耐烦了吧。
罢了,还是坐下谈谈,断了他的心思。
她倒要看看他要说出什么花来。
“女郎?”
外面的芙儿等人见谢钟情没回应,心感不妙,可又不敢擅自闯入,在外面一声声呼唤,“女郎,可是发生了什么?”
谢钟情闭眼,在睁开时,已经一片清明,对庾危意眨眨眼。
庾危意见了,又压低声音问:“你真不叫人?”
谢钟情眨眨眼。
庾危意借着月色观察她的神色,见她眼里没了刚刚的怒气,才一点点试探着松开,眼睛紧盯着她,若是见势不对,再次捂上她的嘴。
松了一半,见谢钟情真的没在喊人,这下庾危意终于放心的彻底松开。
松开后,谢钟情立马对外面扬声道:“没什么事儿,不过是遇见了只蛾子,一时不察吓了一跳,已经飞走了,你们且先退下吧”
“喏。”
听见谢钟情的声音,芙儿等人终于没在怀疑,哒哒哒踩着木屐离开。
待人走远后,谢钟情没好气地推开身后的少年,憋着气,“你怎么来了?”
庾危意微微一笑,眨巴着大眼,说道:“阿鸾一直不肯见我,我只能翻墙了。”
“你这样翻墙进来,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?”谢钟情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是气的。
她名声还要不要了?
外男夜里翻墙到她闺房来,传出去,别人会怎么想?怎么说?
他就是自私!
根本没为她考虑过!
等庾危意前脚一走,谢司徒立马严肃着神情问女儿:“阿鸾,你真不退亲了?”
谢钟情理了理衣裳,淡声道:“骗他的。”
谢司徒:“……”
他就知道。
阿鸾跟允儿一个性子,怎可能轻易原谅男人的背叛。
谢司徒眉心微蹙,又听宝贝女儿道:“阿耶放心,这只是缓兵之计罢了,待他去了北疆,这该退的就退。”
刚刚从庾危意的眉宇间,谢钟情窥见了其下的那股疯劲儿,若是现今执意要退婚,恐怕会生了事端。
毕竟,那家伙怎么遭也是上过战场的,有股子血性在身,能稳住就稳住,左右也不差这一两日。
并且,她相信庾危意不在后,更容易退亲了,本来桓氏就不怎么喜欢她,多次爱在她面前摆谱,这次恐怕也是她故意让自己撞破了那一幕,给她下马威呢!
哼,谢钟情可不惯着他们!敢让她不痛快,这婚就退定了!
闻言,谢司徒眉心舒展开来了,转而脸上多了几分欣慰,捻着上嘴唇上的八字短髭,“既然阿鸾决定好了,那阿耶都依你。”
“谢谢阿耶,阿耶最好了。”谢钟情向父亲撒娇。
谢司徒笑着摸摸女儿的头,柔声道:“既然没事了,那阿鸾早些休息,阿耶也回去了。”
“好,阿耶慢走。”
“嗯。”
谢司徒带上护卫离开谢钟情的潇湘院。
人走后,芙儿心有余悸,道:“女郎,你方才可真吓死奴婢了……”
她听见了里面有外人的声音,还当是什么贼人闯进来了,女郎受了威胁。
谢钟情翩翩然转身进屋,“我无事,芙儿你做得好,今后记得让院里的仆从加强防卫了,今日之事,我不想再看见。”
“是,奴婢谨记。”
谢钟情又挥挥手,“成了,你也休息吧。”
“唯。”芙儿躬身退到偏房。
一夜无梦。
次日之时,晋离亥一大清早来庾府寻庾危意。
晋离亥手持麈尾腰扇,一身广袖长衫,风流倜傥,他于庾危意对面跪坐,观察了阵姨弟的表情,发现其似乎很开心,一扫昨日的阴霾。
晋离亥眉梢一挑,问:“昭之,你打算何时去见谢女郎?”
庾危意默默饮了口茶水,道:“已经见过了。”
“啊?何时?”晋离亥手上腰扇一顿。
“昨夜。”
晋离亥傻眼了,“昨夜?你真翻墙了?”
“嗯。”庾危意点头。
晋离亥咂咂嘴,一时无话可说。
想到昨夜,阿鸾虽开始还在闹脾气,好在心里还是有他的,不敢真闹过了头,只要他拉下脸,说几句软话,阿鸾果真就原谅他了。
想到此,庾危意即是松了口气,又是无可奈何,阿鸾也太爱使性子了,以后可如何做得庾氏女君。
待她嫁进来,可要阿母多加照拂教导她。
庾危意想着今后与谢钟情的婚后生活,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着,晋离亥看着少年志得意满的一幕,心中升起莫名的滋味。
他摇了摇手中的腰扇,又道:“谢女郎她原谅你了?”
“那可不,阿鸾心里有我,自然是会原谅我的。”庾危意得意一笑。
晋离亥只觉口干舌燥,默默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,又沉吟半晌,而后问:“那姨母给你的那个舞姬呢?”
“自然是带去北疆了,阿鸾仍是不肯松口纳妾,只得养在外面了。”
对于这一点,庾危意是遗憾的,若是阿鸾能大度些,哪有这么多事?罢了,说到底,阿鸾也是太在乎他了,才不能容忍别的女子接近他。
晋离亥掀眸瞧了眼对面的红衣少年,之后不再说话。
……
而桓氏听说谢钟情不再退婚后,先是嗤笑一声,继而心生怒气,狠狠将手中的茶盏猛掷到地上——
“啪!”
“女君!”
仆妇们立即跪下,雎儿也随之跪下。
桓氏脸色阴沉如水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她谢钟情未免太欺人太甚!
将她儿当猴耍呢!
一言不合就退亲威胁,逼得五郎巴巴去求她!
偏生的,五郎也是个傻的,什么也顺着她,一点骨气也无!
桓氏气得半死,手里的绣帕快被她绞碎了。
可那没出息的儿子又喜欢人喜欢得紧,要死要活,非她不可,桓氏还能怎么办?
“雎儿。”桓氏冷声。
“奴在。”
雎儿跪上前。
桓氏俯视着地上的纤柔女子,眸色阴沉,下令:“记住,到了北疆,尽快与五郎圆房,早日怀上子嗣。”
雎儿大喜,“唯,奴谨记,定不让女君失望。”
若是有了子嗣,人又能时时刻刻陪在五郎君身边,她就不信自己翻不了身。
做了十多年的奴,她可不想做一辈子!
“记住就好,机会给了你了,抓不抓得住就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。”
“唯,奴定能为庾氏留下血脉的。”
到时,她的孩儿可是五郎君的长子!
见雎儿如此上道,桓氏点点头,心情好些。
只求雎儿能有些本事,去了北疆后,牢牢将五郎的心抓住,让他忘了谢钟情最好。
……
这厢。
苏氏在听到庾危意夜闯谢钟情闺阁之时,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下沉。
她捻着手中的菩提珠串,面色淡淡,却透着一股冷然,对谢钟情道:“阿鸾,此时你还觉得庾五郎是个良配吗?”
“不是了。”谢钟情摇头。
从他敢收别的女子,到他不顾她名声翻墙,再到他语言威胁,桩桩件件下来,曾经那个热情真挚的少年就已经一去不返了。
见谢钟情脸上有黯然,有伤心,但更多的是释然,苏氏对此很满意,“阿鸾你能想明白就成。”
她可不想女儿一辈子栽在一个负心汉身上。
“阿母……”
谢钟情凑过去,将头枕在母亲腿上,闷闷道:“阿母,你说,为何昭之他会变成那副模样呢?”
他明明答应了她,此生只她一人的……
为何却又要在背后偷偷纳妾呢?
“哎……”苏氏一声叹气,摸了摸女儿的秀发,“阿鸾,这世道就是如此残酷。”
“那这世上真就没有一个一心一意待我的郎君了吗?”小女郎捂着脸,声音沉闷。
“怎么会?”苏氏好笑地捏捏女儿的脸,“世间之大,男子那么多,阿母就不信还找不出一个长情的来。找不到也没关系,等他一变心,阿鸾就和离回来,我与你阿耶阿兄养你就是。”
“好。”
谢钟情抱着母亲的腰,依恋地蹭蹭。
“好了,阿鸾别想那么多了,今日的账本还没看呢,快来。”
说到看账经商,谢钟情更焉了,“……是。”
又要算账了,脑子好累哦。
在谢钟情看来,母亲苏氏非常聪明,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赚钱点子,开了许多铺子,并且还会做吃食,比庖夫还厉害。
苏氏自幼便将她带在身边,手把手教她好多东西,不仅有诗词歌赋,琴棋书画,还让她经营铺子,告诉她,女子要有一项技术傍身,能赚到钱才有立身之本。
男人的真心会改变,宠爱会消失,但你自己的钱不会,有了钱,才有足够的底气。
谢钟情觉得阿母说的对,庾危意不就正是那个变了心的男人。
果然还是要好好学赚钱啊。
苏氏的铺子有胭脂铺,首饰铺,成衣铺,还有酒楼,每一样都能大赚特赚。
这几年来,苏氏的小金库都装不下了,起初建康的贵夫人们羡慕又嫉妒,背地里可没少编排苏氏一身铜臭味、庸俗,就爱那阿堵之物。
但在谢钟情看来,这都是她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,她阿母才不在乎呢。
好在阿耶很爱阿母,听不得人诋毁阿母一句。
谁要是敢说苏氏善妒、心胸狭窄、粗鄙庸俗,谢司徒是真会派谢氏护卫到人家里去算账的!
久而久之,见识到了谢司徒爱护苏氏的那个疯劲儿,建康里也没人敢多说苏氏一句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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