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两人经过一个湖边,那里有一座有钱人家的宗祠,他们看到很多人聚在那里,不时还有叫好声传来,向旁人一打听,原来是有高人在做法。沈仪心好奇心起,便扯着杨淙淙过去看热闹。
挤到人群前面,只见那所谓高人是个约摸三十几岁的道士,皮肤黝黑,满脸络腮胡,穿着一身黄色道袍,身前的长桌上摆了些宝剑、香烛之类的东西。沈仪心悄悄地在杨淙淙耳边说:“怎么感觉这个人有些奇奇怪怪、不伦不类的?”杨淙淙也点点头,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样。
“各位父老乡亲,感谢大家捧场,也感谢洛员外慧眼识珠,给贫道这个机会,接下来给大家展示的仙法,名为‘呼鱼自来’,请拭目以待!”
道士说完后,只见他在空气中胡乱抓了几把,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,双脚在地上蹭了几下,然后走到了湖边,打了个呼哨。就在这时异象发生了,湖里的鱼忽然纷纷浮了上来,聚在他近身的水中,黑压压的一大片。他走到哪里,鱼群就跟在哪里,仿佛无限尊崇一样摇首摆尾。
在那鱼群中,有一尾火红的锦鲤,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一样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下跃动,落入她的眼中。
杨淙淙的心脏,忽然就在那瞬间凝滞了一下。
她想到那个名字。
那个时常跟她拌嘴逗趣的家伙,那个她以为是锦鲤小妖的男子,而他的真实身份是自上古以来便有的族类,与天地同生的尊神,人界敬仰膜拜的战龙。
他曾带她在海底看过神秘瑰丽的回梦花,在那里她看到他的记忆,九天之上战龙翱翔,令人不敢逼视;她曾听到过龙吟之声,如同雷霆贯耳,如同巨涛奔腾;她还在梦境中触摸过他的眼泪,看着他跌落在幽深寂寞的眠龙渊底……
他的名字,唤作江月明。
杨淙淙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江月明去了哪里,她问遍了所有的人,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他的踪迹,包括仿佛知晓一切事情的锦澜仙君。江月明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,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唯有回忆的碎片深深地嵌在她的脑海里。
当今天看到那尾红色的锦鲤,回忆再度苏醒,关于江月明的一切也浮上心头,让她的心隐隐作痛。
就在这时,惊呼声让杨淙淙的思绪回到了当下。原来是百姓们见此异象大为惊奇,纷纷议论。而那被称作洛员外的人,脑满肠肥,大腹便便,则对他不断鞠躬,称那道士是仙人现世,又让仆人将许多银子放到了长桌上,说是作为供养。
杨淙淙看得出,那道士看到银子的时候虽然貌似平静,实则两眼冒光,她断定此人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。
杨淙淙素来热心又胸怀正气,她可不能看着老百姓们上当受骗,更不能容忍有人打着仙界的名号坑蒙拐骗,就在她想着要如何拆穿他的时候,沈仪心忽然跨出一步,大声说道:“大家不要受骗了,这根本不是什么仙法,而是骗术!”
此言一出,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,尤其是洛员外。道士肤色本来就黑,此时脸更黑了,看得出他非常生气,但还是故作客气地说道:“这位小哥,贫道是跟随世外高人学了数年的仙法,才能有如今成效,却被你说成是骗术。在场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,那鱼群是自行前来,何骗之有?还请口下积德。”
沈仪心不管他,朗声对众人说道:“青壳鸭蛋五个,放茅厕内浸七天,羊肉三两,面粉半斤,闹阳野八角、茴香各十克,共捣烂成泥,调羊油二两成浆糊状涂于脚下,便可散发出特殊的味道,吸引鱼群。”
听闻此言,人群顿时炸开了锅,还有人捏住了鼻子。杨淙淙也愣了一愣,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?
道士马上反驳:“满口胡言!你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,我念你不懂事,快些速速离开,否则莫怪贫道不客气!”
沈仪心毫不畏惧:“你若想证明我是满口胡言,就把鞋子脱下来,给大家看看你的鞋底,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。”
道士佯做镇定:“揪着人鞋底不放,算什么好汉!我身负仙法众多,呼鱼自来只是一个小伎俩而已,接下来还有诸多妙术,定叫你五体投地!”
沈仪心自信满满:“拭目以待。”
道士接下来表演的,是竹篮打水。一个底部镂空的竹篮,在湖里一荡,竟然打了满满一篮水上来。就在众人觉得离奇之时,沈仪心用手戳了一下那竹篮底部,顿时水哗啦一下全部漏了下来。沈仪心一语道破天机,原来那竹篮底部事先用鸡蛋清涂过数次,晾干之后虽然看不出任何痕迹,实际透明又有韧性的蛋清已经将缝隙填上了,才能瞒过众人眼目。
所谓“仙术”再一次被拆穿,道士的脸一阵黑一阵红,终于扬言要使出绝招——墙上点灯。
好奇的众人跟着他来到附近的一处破茅屋旁,那是他平时栖身的地方。只见道士走到一面墙跟前,用笔蘸墨在墙上画了几盏灯,然后拿出火石去点灯。说也奇了,分明是画上去的灯,此刻竟然被一一点燃了!
围观的众人纷纷啧啧称奇,而沈仪心则蹙眉陷入了沉思,看来,这个题目确实难到他了。
道士洋洋得意:“你若是现在认输,给我好好叩几个头,陪个不是,我便饶了你。”
沈仪心走到墙边,双目直直盯着那些闪烁的灯火,嘴唇抿得紧紧,面色严肃。杨淙淙在旁边也替他捏了把汗,今天他忽然和那道士比拼是出乎她意料的,她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知晓这些民间异术的内幕。
就在这时,沈仪心两眼一亮,说:“我知道了!”
他随手在地上了一根细树枝,在墙壁上的某一处画了朵莲花,然后用火石去点。杨淙淙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竟有画画的天赋,那莲花画得栩栩如生,犹如浮在水面之上。奇异的景象发生了,那莲花的花蕊处竟被火石点燃,散发出了橘红的光芒。
“起初我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知道方才我走近这面墙时,嗅到有轻微的香味,这才看出了端倪。这面墙是事先经过处理的,它上面有很多微不可见的小孔,里面被塞入了樟脑松香等物质,一见火便被点燃,造出了这墙上点灯的错觉。”
听到沈仪心如此解释,围观的人们上前查看,发现这墙上点灯果然只不过是个障目的戏法而已。所谓的大师、高人实际上是个哄人钱财的江湖骗子,得知了真相的洛员外顿时面色黑红,怒意四起。就在他想找那道士算账时,却发现道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众人不注意脚底抹油溜了个干净。
回到客栈,吃过晚饭,杨淙淙舒服地躺在了花园中的躺椅上。这家客栈虽小,好在地方清静,客人不多,还有个开满了夜来香的小花园,夜风吹来,心旷神怡极了。
沈仪心在她身边借着烛光看书,头抵着,在青石板小路上投出一个侧影,脖颈修长,鼻梁直挺,如同雕刻出的一样,是那样清秀俊朗。
杨淙淙忽然有些恍惚,觉得时光好似忽然一下回到了几百年前,那时候还是在宫里,他是睥睨天下的帝王,而她是在他身边蹭吃蹭喝的“小太监”。那时候她修为不高,也没有多大的志向,每天只想着吃饱喝足,然后到处玩耍。那时候虽然朝中暗潮汹涌,但有他在她身前,那波涛便一点儿都渐不到她的身上。但后来……
回想起当年,杨淙淙多想像说书人那样感慨一句:人生若只如初见。
时光虽然不返,然而此时此刻,星空、夜风、夜来香,还有灯下低头看书人的侧颜,杨淙淙只觉得岁月静好,几百年的时光仿佛就在这静谧的夜里,悄悄地重叠了。
看着看着,杨淙淙忽然想到白天的事情,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,问:“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江湖骗术真相的呀?”
沈仪心白天揭穿那骗子时,说话自信满满、意气风发,而此刻被杨淙淙这么一问,竟然吞吞吐吐起来,被杨淙淙一催再催,老半天才从怀里慢吞吞地拿出了另一本粉色封面、只有巴掌大的小书。
杨淙淙一看那书名,先是一愣,再看到沈仪心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,顿时笑出了泪花,这本书的名字叫做:《哄女孩开心的高招——三十八种妙法大全》!
“你什么时候偷偷买了这本书的,竟然一直瞒着我?”杨淙淙忍住笑,假装严肃地问他。
沈仪心把书揣回怀里:“我、我就是上次买其他书的时候,看到这本书名字有趣,就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啦,想哄别人开心?”
“没没没!”沈仪心立马摆手,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“那是谁?”
沈仪心被一追问,竟然有些脸红了,垂下头去:“其实就是……”
就在这时,忽然有一阵尖锐响声破空而来,杨淙淙反应快,立马把沈仪心推到一边,同时自己就地一个翻滚,也闪过了攻击。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,再一看两人刚刚所在之处的地上,斜插着几把明晃晃的飞镖,闪着冰冷的光。
一个黑影从两人身后的屋檐上闪出,黑衣蒙面,气势汹汹,刚才那飞镖就是出自他手。
“小心!”眼见那黑衣人持刀从背后向沈仪心袭来,杨淙淙立刻出声提醒。
沈仪心跟着杨淙淙修炼了这么久,功夫虽一般,但反应力至少还是上乘的,立刻拔剑防守。
他随身带着的那把剑,通体纯黑,看着简直像块破铁。而对手的刀锋利无比,寒光闪闪,一看就是把好刀。
杨淙淙不忍直视,她仿佛已经看到沈仪心那把宝贝得不得了的破剑碎成了渣渣的模样。
刺耳的交击声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,接着很快一切都安静了下来,过了片刻,一声哀嚎响彻夜空:“我的刀——”
一击之下,杨淙淙惊讶地发现沈仪心的剑完好无损,连一个豁口也没有,反观另一把长刀,竟然拦腰断成了两截!
和她有着同样反应的还有那个黑衣人,他整个人愣在原地,手里握着半截刀柄,呆若木鸡。
杨淙淙趁机一把扯下他的面罩,发现他竟然正是白天那个江湖骗子!
更令她意外的是,因为扯得太用力,她扯到了他的胡子,那一整片络腮胡竟然都被扯了下来,原来那胡子竟是假的!
那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,眼见身份暴露,索性也不遮掩了,大声吼道:“我蒋老九在道上混了这么久,还是第一次碰见你们这种不长眼的,先是断我财路,又是断了我的宝刀,是可忍孰不可忍,休怪我手下无情了!”
见蒋老九目露凶光,杨淙淙知道这下情况更加严重了。从刚才的情形看来,此人的身手并不弱。这三百年来杨淙淙的修为日益精进,尽管在人间并不能使用仙术,仅靠功夫,她也是有绝对的把握打赢他的,不过她一向不喜欢惹事,所以还是决定不多做纠缠,况且还有沈仪心这个小拖油瓶在……
“沈仪心,快使绝招!”
听到杨淙淙这一声大喊,沈仪心的目光沉了下来,定定地盯着将蒋老九。蒋老九脸色一变,立马收住攻势,摆出了一个防守的姿势。
没有想象中的强势攻击,更没有血雨腥风,只见沈仪心的身影晃了一晃,犹如一道闪电一样划过天边,竟在倏然间不见了!
另一边,杨淙淙也在同样的时间消失了。
蒋老九一脸愕然,老半天才回过神来,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要发大招的家伙,最后的绝招只有一个字——溜!
回想起今天的事情,蒋老九越想越气,决定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,一咬牙一跺脚,拔腿追了上去。
而另一边,杨淙淙跟沈仪心已经飞奔出了老远。
沈仪心嘛,虽然武功稀松平常,但轻功却是极好的,这一切都得益于杨淙淙的灌输。杨淙淙一直认为,练武最需要练的就是轻功,为什么?打不过了还可以跑嘛!
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,杨淙淙和沈仪心来到了城外一处驿站附近。此时天色漆黑,驿站空一人,而借着月光,杨淙淙看到外墙上贴了一张通缉令,悬赏通缉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。一看画中那人,不是蒋老九又是谁?
画中的蒋老九并没有胡子,想来他是为了躲避追踪而故意乔装打扮,装成道士。本来他伪装得挺成功,但不幸的是后来碰上了杨淙淙和沈仪心,他们一个揭穿了他的伎俩,一个又揭穿了他的真面目,真是够倒霉的。
沈仪心跑得有些累了,坐在地上直喘粗气。杨淙淙也想休息一下,就在这时沈仪心忽然喊道:“不好!”杨淙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只见月色下,地平线上遥遥地奔过来一个手握着半截刀柄的身影。
在外游历的这些日子里,两人也遇到过不少的对手,一来杨淙淙不想在人间惹事,二来负有一身好轻功,所以从没出过什么意外,就算对方再强,一般跑个十几里地也就气喘吁吁地放弃了。然而这次,他们显然低估了蒋老九,当他们以为已经摆脱掉他的时候,他竟然又追了上来。
杨淙淙心里一阵叫苦,只能马上拉着沈仪心又奔逃起来。想想也是,他们识破了这个被通缉的江洋大盗的真面目,看来蒋老九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了。
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几朵彤云,把月光挡住了大半,能见度低了许多。杨淙淙和沈仪心本来就对这里不熟,又黑乎乎的不辨方向,稀里糊涂地就跑到了一大片怪石林中。这里怪石嶙峋,参差错落,在黑暗中高低耸立着,有的石头像一头大张着嘴的怪兽,有的远远看去又好像一个猫着腰的人影,各有姿态。
两人走着走着,就迷路了。
“这些石头好奇怪,奇形怪状的,以前都没见过呢!”沈仪心摸了一摸身边的一块石头,言语间竟然有点儿兴奋,“如果拉出去售卖给那些有钱人装饰花园,肯定能赚一大……”
“这不是重点!”话没说完,后脑勺就被杨淙淙敲了一下,“作为一个修行之人,你要像我一样视金钱如粪土,不能贪财!再说了,现在的重点是要怎样从这里离开。”
沈仪心满心满腹的小委屈,视金钱如粪土,他明明记得有一次杨淙淙在路边捡到了一块碎银子,脸上都笑开了花,立马说要带他下了馆子。然而在去餐馆的路上她看到路边有可怜的小孩在乞讨,于是就把银子给了小孩,自己却只能站在餐馆外咽口水。
他哪里贪财啦,还不是想赚点钱带她吃好吃的嘛。
“怎么每块都好像一样,又好像都不一样,根本分不清楚我们到过了哪里。”杨淙淙可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,她望着那些怪石,陷入了思索。
沈仪心说:“不过所幸蒋老九也不见了,想来是被我们甩掉了。”
沈仪心这张乌鸦嘴,说好的不灵,说坏的倒是一说一个准。正在两想办法人寻找出路的时候,忽然背后有疾风袭来,气势猛烈,有一个人影持刀从一块怪石后斜冲了出来,正是不知道藏匿在哪里的蒋老九。
“小心!”沈仪心喊了一声,然而杨淙淙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。
那人来势汹汹,眼见刀锋就快要划到杨淙淙的后背了,沈仪心来及不多想,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,挡在了杨淙淙身后!
刀只有半截,然而断掉的尖端依然锋利,直直地没入了沈仪心的胸口。
沈仪心看着没入自己胸膛的半截刀刃,愣了一愣。
杨淙淙心里又惊又怒,瞬时转身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握住蒋老九的手腕,用力往后一翻!她这招看似简单,实则凌厉非常,蒋老九哀嚎一声,手里的刀掉落在地,整个人也倒向了一旁。
万万没料到,蒋老九倒下的那个地方地上竟然有一个黑洞,深不见底,掉下去是凶多吉少。虽然是敌人,也不能见死不救,眼见他即将要掉下去了,旁边的沈仪心一把抓住了他,但因为落势太猛,他整个人也被拖拽着向前,到了洞口边缘。杨淙淙想去拉他,然而在巨大的拖拽力下,三人一同跌落到了洞里。
掉下去的一瞬间,杨淙淙闭着眼睛,心里想着完了完了。这无底洞幽深无比,她身为仙体跌落下去倒还没什么,然而沈仪心肉体凡胎,刚刚又受了伤,可经不起这么一下。在凡间使用仙术是违反天条的,可是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仪心被摔成肉饼呀!
就在杨淙淙进行着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,几人已经跌落到了洞底。意外的是,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惨烈,这洞底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,软绵绵的,人掉在上面完全不痛。
杨淙淙担心沈仪心,落地后立马爬起来去看他,却发现他竟然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势在稻草上躺着,甚至还翻了一个身。再一看他胸口,虽然衣裳破了,但却一点儿血都没有,杨淙淙伸手一掏,掏出来一本小书,中间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已经几乎被穿透了。
一看那本书的名字,杨淙淙哭笑不得,原来正是她无比嫌弃、沈仪心却当宝贝的那本书——《哄女孩开心的高招——三十八种妙法大全》!正是由于它的存在,才使得沈仪心免受伤害。
见他没事,杨淙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,沈仪心这家伙傻是傻了点儿,运气还真的是极好的。
“都说傻人有傻福,真是没错。”
“我才不傻呢。”沈仪心反驳得极没有底气。
“傻傻的,总是让人放心不下。”杨淙淙撇撇嘴,“从第一次你用剑硬接下蒋老九那招时,我就很担心了。”
沈仪心一脸感动:“担心我的安危吗?”
杨淙淙叹了口气:“是担心你的破剑断了啊……”
沈仪心一脸感动瞬间就变成了一脸黑线。
环顾四周,这是一个十分幽深的洞穴,顶上和底下都有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延伸出来,还有暗河流淌,凉气森森的,十分潮湿,一会儿身上就凝了一层细小的水雾。洞穴不止一个,是连环洞,一环套一环,岔路极多,不知哪里才通向出路。
刚才掉落下来时,蒋老九受到的冲击比较大,已经昏过去了。杨淙淙想了想,还是让沈仪心过去把他唤醒,其实沈仪心也是同样的想法,否则刚才也不会伸手去拉他。虽然他们是敌对关系,不过把蒋老九一个人放在这里肯定是生机渺茫,这可不是他们的做事风格。
蒋老九睁开眼,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。当明白杨淙淙和沈仪心并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,而是想要救他之后,面色浮现上了一丝羞愧,但他什么也没说,默默地站了起来。
虽然这里辨不清方向,但洞穴里有静静流淌的暗河,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就有很大的希望可以出去,于是一行人开始迈步前进。
三人在洞穴之中走了很久,都不见出口。正在有些沮丧的时候,忽然有遥遥乐音传来。那乐音婉约动人,仿佛瑶池畔的仙子在拨动琵琶长琴,又好像春季晨时的清风鸟语。
抬眼一看,眼前的景色也不一样了,重重洞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,眼前是一片美丽的桃花林,一条小溪缓缓流过。桃树亭亭而立,落英缤纷,花瓣铺了满地,其中最大的一棵树下放着一坛酒,香气扑鼻。
见此情形,几人都是目瞪口呆。沈仪心愣了一愣,说:“这……难道就是陶渊明笔下的《桃花源》?”
杨淙淙没有说话,因为她看到在那桃林中有一个人影,那是一个男子的背影,身穿火红色的衣衫,静静立着。几瓣桃花从枝头飘下,悠悠地落在他的肩头。
杨淙淙的心,仿佛一瞬间停止了跳动。
“江、江……”她张了张口,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唤不出那个名字。
春光下,男子缓缓地转过了身来。
俊俏的眉目,稍稍向上扬起的桃花眼里含着笑意,起风了,风吹起他散落的发,也吹走了他肩上的落花。他向她扬了扬手示意她过来,那般安静,那般美好,仿佛从来不曾改变的旧时光阴。
三百年了,她和他分别已有整整三百年。三百年对于大千世界和广袤万物来说都太短了,可是对相思来说,却太长太长。
杨淙淙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,眼泪婆娑,正想对他倾诉这么久没见的思念时,脑门却忽然被人弹了一下。
“多日未见,小洋葱还是这么矮,哈哈,才到我的胸口!”眼前的男子一扫方才的温柔,眼眸里充满戏谑的笑。
杨淙淙顿时被弹懵了,心里汹澎湃思的念来不及表达,还有一肚子的话来不及跟他说,就变成了生气。哼,这个江月明,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喜欢跟她斗嘴,拿她开玩笑!他懂不懂这些年她想他想得多辛苦,多难受?好不容易见了面,他还这么欺负她……杨淙淙越想越生气,越想越委屈,狠狠地跳了起来向他脚上踩去!
江月明抱住了她。
她的脚还没落地,整个人就已经被抱了起来。男子的目光温柔得仿佛落进了阳光,要令人融化:“淙淙,想我吗?”
“不想。”杨淙淙的脸腾地红了,口是心非地将脸埋进了他胸口衣襟之中。
咦?他的身上怎么这么香。有一股淡淡的酒气,又仿佛和桃花的芬芳混合在一起,是她从来没有问过的味道。好好闻啊,好想一直就这样沉醉下去……
“小洋葱,我新得了一种酒,特别好喝,你这么贪嘴,肯定会喜欢的。”江月明将她放下,牵着她走到那棵最大的桃树下,那里有一坛酒。
“我哪里贪嘴啦!”杨淙淙辩驳着,表情却出卖了自己。那酒真的很香,芬芳四溢,令人不能自拔。
江月明给她斟了一杯酒,他手指修长,拿着酒杯,小指微微翘起,和他的人一样好看。
杨淙淙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远远叫她的名字,然而她不想理会。她和江月明这么多年没见了,他错过了她生命中许多重要的时刻,可是至少他现在回来了。什么都不重要,此刻她只想不醉不归,唯有大醉一场,才能填补他和她之间错失的那些光阴。
杨淙淙将酒举到了唇边,正要喝下去时,忽然脑后一阵钝痛袭来,紧接着眼前一黑。那些桃花、美酒,还有江月明的模样统统变得模糊,然后渐渐散去。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好大的冰雹,噼里啪啦全在她的脸上,杨淙淙一个激灵,醒了过来。
睁眼一看,一张脸映入眼帘,正是沈仪心。
“刚刚怎么了?”她问。
“刚刚你落入幻境了,无论我们怎么喊你你都不醒来,还非要去喝那暗河里的水,拉都拉不住。还好蒋老九想出办法,让我把你敲晕,然后再唤你醒来。”
杨淙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火辣辣的:“你是怎么唤我醒来的?”
“这个简单,就扇了你几巴掌而已。”沈仪心说这话时一脸正义,仿佛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,言语间还透着一股“幸好我机智”的得意劲儿。
扇了几巴掌……而已?
几百年前在湄泠河畔初遇时,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离家出走的公子哥,以为她溺水,左右扇她耳光叫她醒来,如今几百年过去了,她陷入幻境,他又来这一招!
看着沈仪心认真的脸,杨淙淙只能把郁闷憋在心里,眼泪在心里默默地淌成了小溪。可是,刚才她又为什么会陷入幻境?
“看此情形,我们怕是陷入了九幽窟。”一直没说话的蒋老九此刻开口了,“进九幽者,九死一生。传说中,九幽窟是一个神秘可怖的地方,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,也没有人知道它里面是什么样的,因为去过九幽窟的人都是有去无回,纵使有运气好的离开了,也变得疯疯傻傻,除了嘴里念叨着‘醉生梦死’之外,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
“醉生梦死?”
蒋老九点头,语气严肃:“我也是听江湖上的一些朋友说起,这九幽窟是有主人的,据说那主人性格古怪,阴晴不定,举止飘忽犹如鬼魅。在九幽窟中他设置了‘醉生梦死’四关,落入其中的人必须突破这四关才有活着回去的希望。看刚才那情形,应当就是第一关,‘醉’。”
九幽窟主人?还要通关才能出去?
杨淙淙在心里长叹一声,怎么这种明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都被她碰上了。根据蒋老九的描述,杨淙淙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个一身黑衣,眼神阴鸷、内心狡诈,喜欢躲在角落里暗戳戳玩弄心眼的大叔形象。
几人到了这地步,已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,听蒋老九严肃的口气,就知道所言非虚。回想起方才幻境里的一切,杨淙淙有些失落。江月明消失了这么久,大概是不会回来了,这她其实都明白,她早已接受了现实,却无法让自己不报一点儿希望。
一问沈仪心和蒋老九,原来他们方才也各自经历了不同的幻境。幻境可以呈现出一个人心中最渴望得到的东西,或者是最思念的人,越是有执念就越沦陷,如果不能识破幻境,就会一直陷入其中,不复醒来。
杨淙淙问在幻境中沈仪心看到了什么,他欲言又止地说:“我看到了一大堆好吃的,美酒佳肴,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?”
“还有你啃着一个鸡腿,怎么样也不给我吃……”
天啊,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形象吗?呃……不过好像也是事实,但是至少不要连在幻境中都看到这些啊。
“俗话说,梦是反的,所以嘛,嘿嘿,”沈仪心讨好地笑着,“也就是说,淙淙在我心里,是一个视美食如粪土的人!”
视美食如粪土,这个比喻真的是……太有水平了。
“那你后面是怎么知道那是幻境的?”
沈仪心说:“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个青色衣衫的姑娘,表情好像很着急的样子,拽着我就走,我稀里糊涂地走呀走呀,走过一大片浓雾,忽然就发现自己在山洞里了。”
“青色衣衫的姑娘?那她人呢?”
“我也不知道,她好像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。”
杨淙淙觉得很是疑惑,却没有头绪。转头看向蒋老九,不知道他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,此时神色有些黯然,碰上杨淙淙的目光,他立刻把头转向了一旁,那一刻她看到他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现。杨淙淙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他,想了片刻还是作罢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,旁人多余的关怀可能反而适得其反,给予他一些空间或许才是最好的。
不管怎样,身陷九幽窟中,前方的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。此刻患难为兄弟,三人商议了一下,决定放弃之前的成见,既然避无可避,索性共同进退、正面应对。
接下来的路依然不好走,但有了心理准备,至少不再那么被动。果然如蒋老九所说,没过多久就到了“生”这一关。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室,好似一个八卦,八个方向均有一道门,每道石门的上方,分别以篆体雕刻着“乾、坎、艮、震、巽、离、坤、兑”。在这八道门中,仅有一道为生门。
“这些门,是按照先天八卦来排列的。”沈仪心走到那八卦中间,说道。杨淙淙本想拉住他,见他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,便也收回了手。
“天南为乾,地北为坤,日出东方为离,日落西方,无日有月为坎,西北昆仑为艮,东南海洋为兑,西南多风为巽,东北多雷则为震。这些字,正是代表八个方位。所处的位置与环境不同,八卦所指的寓意也便不同,这里的方位……”沈仪心闭目用手指掐算默念了一阵,忽然睁眼指着“巽”的方向说,“那里便是生门!”
杨淙淙没想到沈仪心这么快就得出了结论,印象中,他虽爱读书,尤爱道家学识,但能否学以致用却还未知。蒋老九也望向她,有些犹豫的样子。
沈仪心的眼神很笃定,他定定地望着刻有“巽”的那道石门,眼睛里有一种清澈却又深邃的东西。这一世,杨淙淙第一次见他出现这种眼神,仿佛……
仿佛当年九五之尊的帝王,坐在龙椅上,下方风云变幻,尽在他眼中。
杨淙淙第一个踏出脚步,走向了“巽”门。
石门本是紧闭的,在她靠近的一刹那竟然缓缓打开了,发出沉重的声响,门后是一条黢黑的通道。刚一踏进,那通道竟然着起了熊熊烈火,如一条火龙一般将她包围!
然而奇怪的是,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灼热。
“这是第三关,‘梦’。”蒋老九低声提醒。
是梦吗?
在那火焰之中,杨淙淙看到了金銮宝殿、亭台楼阁;看到了漫天红绸,皇城飘雪;看到了身穿盔甲的士兵浴血厮杀、倒在雪地中;最后,她看到宫殿在火焰中燃烧,一个年轻的身影因火光而模糊,他轻轻喊着她的名字,那时候化为透明的她其实就在他身边,他却看不到她,也触碰不到,更加不知道她哭着对他说:“我在,我在……”
火海连天,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迷宫,以地平线为对称轴呈现一种镜像关系,沈仪心在天的那端,而杨淙淙则在地的这端。她想向他走去,然而刚踏上一步,那迷宫却倏然间消失了,如镜花水月一般,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彼端那人的朦胧身影。
一滴泪,从她的脸颊滑落。
火渐渐灭了,梦也醒了,方才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,唯有脸颊上挂着的那滴冰冷的泪水,依然真实。
一别经年,她以为曾经的那些痛苦和悲伤都已经忘却了,然而那些场景却在今天重现,纷至沓来,入梦中。
杨淙淙悄悄用手背抹去眼泪,正想假装没事一样,却忽然听到沈仪心在背后问:“淙淙,刚才那人是谁?”
杨淙淙讶然:“你们也看到了?”
蒋老九点头:“因为你是第一个踏入的,所以呈现的是你的梦境,我们也看到了其中的内容。”
沈仪心闷闷地说:“原来淙淙的梦里,藏着一个人。”
看着他这幅样子,杨淙淙不禁有些好笑,沈仪心竟然在吃自己的醋!
蒋老九疑惑:“奇怪,听说在‘梦’这一关里,会出现一个极其复杂的镜像迷宫,许多人都是被困在了其中,可是为什么我们竟然这么顺利地就出来了?”
杨淙淙心想,或许是因为梦里的东西一般都不是真实的,迷宫又是镜像,亦真亦幻,让人分不清真实与梦境,所以才会迷失其中。然而他们不同,真实的沈仪心在此,那幻境便自然而然地破了。
三人继续往前,走着走着,却发现没有路了。
眼前是一道深渊,往下看去不可见底,只隐约听到湍急的水声。两侧石崖陡峭,如刀劈斧砍的一般。站在深渊边上,冷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,让人寒意遍生。往四周看去,也没有其他任何路可以走。
“这是条死路。”杨淙淙说。
第四关,“死”。
几人仔细探查着周围的环境,试图发现有没有什么隐蔽的机关,然而什么都没有。这里完全是一片荒芜,漆黑,幽深,让人心生绝望。
“路不见了。”沈仪心忽然说了句。
杨淙淙一转身,发现连他们来时的那条路都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失了。也就是说,他们彻底被困在了这里。
“死路,死……”蒋老九眉头紧锁,“莫非,是置之死地而后生?”
其实杨淙淙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,只是觉得太冒险了,毕竟这只是猜想。如果实际情况和他们料想的不同的话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我想——”沈仪心刚想说什么,话还没说完,就被杨淙淙狠狠敲了下脑袋,顿时委屈极了,“我话还没说完呢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”杨淙淙瞪了他一眼,“想下去探路,没门儿!”
沈仪心瘪着嘴没说话,蒋老九上前一步,说:“我去吧,我有些功夫在身,轻功也尚可,探路容易些。”
杨淙淙本想自己去的,不管怎么说,她毕竟身为仙体,但蒋老九这句话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。她和他相处时间并不长,原本还是敌对关系,只是身陷险境才共同进退,她从没想过他竟会主动要求去探路。
这情景,这地势,若是下去探路的话,定是凶多吉少。
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,蒋老九说道:“滴水之恩,当以涌泉相报。在刚落下九幽窟时,你们救了我一命,没有弃我而去,此刻便是我报答的时候了。探路虽凶险,顶多不过一死,我蒋老九不愿欠任何人人情。”
说罢,他不等杨淙淙回答,纵身跃入了那深渊之中!
杨淙淙一声惊呼,来不及阻拦,他的身影已经被黑暗所吞噬。就在她担忧无比的时候,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,黑暗忽然退却,深渊也消失了,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平地,蒋老九站在地上,也是一脸惊讶。
“如此重情重义,当真少见。这样的人,我怎能让你轻易死掉?”
一个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。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,缥缈似雾,虚幻如烟,仿佛缭绕在耳畔,又仿佛远在天边。不远处有一团雾气升腾,渐渐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,不辨眉目,只隐约像是一个年轻男子,纯白衣衫,遥遥而立。
“你是……”
“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,进九幽者,九死一生。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突破‘醉生梦死’四关了,如今你们来了,倒真是难得。”
果然是他,九幽窟主人。
杨淙淙说道:“既然如此,你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?”
“来者是客,既然来了,怎能让你们轻易离开?”男子的声线仿若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,虽然好听,杨淙淙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,江湖传言这九幽窟主人性情古怪,此时看来果然不错。
果然,他接着说道:“不如,我们来做个交易?”
“明明已经通关了,却还不放我们走!”说话的是沈仪心,自打九幽窟主人一出来开始,他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,“我们又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?”
九幽窟主人的面容虽然在雾气缭绕中看不清,但杨淙淙能感受到他向沈仪心看了一眼,语气中浮现一丝玩味:“因为这里是九幽窟,而我是这里的主人。若是换做其他人,连同我做交易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这就是所谓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如今他们在别人的地盘上,如果不答应他,怕是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杨淙淙说:“什么交易?”
“沈仪心。”九幽窟主人说道。
“啊?”
就在沈仪心张嘴的一瞬间,九幽窟主人一扬衣袖,一滴幽蓝水滴自他指尖弹出,一下子没入了沈仪心的喉中!
沈仪心吓了一跳,瞪着眼睛咳了半天,也没咳出来什么。杨淙淙怒道:“你给他吃了什么!”
“毒药。九九八十一天之内,去往寰珠海,为我取得一袋鲛人泪。让他服下毒药,不是为了取他性命,而是为了让你们遵守承诺罢了。若是敢食言,那么……他会死。”
“你——无耻!”杨淙淙快要气炸了,利用她没关系,但他竟然用沈仪心的性命威胁她!
杨淙淙已经陷入一触即发的状态,人间不能使用仙术?她可不管!大不了跟眼前的人拼了,逼他交出解药,只要能救沈仪心,大不了她再被罚去幽闭几百年,那又如何!
就在她刚要爆发的时候,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,转头,对上沈仪心平静的双眼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沈仪心昂首,字字掷地有声。
杨淙淙强忍怒意,担心地看着他,而沈仪心却对她微微一笑,仿佛在说他没事。
杨淙淙叹息:“真是不平等的交易。”
“这世间一切,本就是不平等的。”九幽窟主人微微一笑。
他的身影原本是隐于雾气之中,此刻一笑,面容竟好似清晰了一些,然而却总也看不分明。杨淙淙向他的方向望去,他也仿佛正望着她,目光相触的一刹那,仿佛有什么触到了她的心里,让她的心脏为之一颤。
她捕捉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,仿佛时光凝驻,又仿佛大梦一场,梦里初见。
他,究竟是谁?
当她想再进一步探寻的时候,那人的声音却越来越远,身影也随之渐渐消失了。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晃动起来,如同平静的湖面落入了一颗石子,掀起层层波澜。
再一转眼,洞穴、黑暗全都消失了,头顶烈日当空,竟然已经回到地面上了。
正在这时,身后传来了轰隆巨响,几人回头,发现不远处的地面在快速地塌陷着,天摇地晃,沙石坠落,其情可怖,并且塌陷的地方正在逐渐向几人靠近,犹如一只吃人的猛兽。
“这里要毁了,快走!”
几人一路狂奔,跑到一座山头上,终于远离了那塌方的地带。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顶望过去,只见来时的方向一片狼藉,烟尘漫天。那里,正是九幽窟的所在。
“传说中的九幽窟,不复存在了。”蒋老九说。
杨淙淙望着远方,心情复杂。这场“交易”,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