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诊所离公安局不远,仅仅隔着一个红绿灯。
徵离走的并不快,似乎是刻意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,一路上无话。
电梯到达17楼,门开的一瞬间我有些错愕,显然这是一栋高级写字楼,可这一层竟然开了家面馆。
面馆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,只有一个店员正倚靠在门口右手边的沙发上。
见有人进来,店员抬头打了声招呼。
“回来了。”
徵离一边开门往里走,一边微微点了下头回应。
真奇怪,明明今天天气并不冷,我却看到这个面馆店员戴了一双黑色厚手套。
面馆的后面是诊所,前台并没有人值班。
我被带着走向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,办公室的布置非常简单,一个靠墙的文件柜,两张椅子一个办公桌,除此之外再无其他。
徵离顺手关上了门。
“请坐。”
面对面落座,我端正了身体坐好。
椅子很舒服,是一张躺椅。
“苏小姐,跟我说一说你的梦吧?”
“啊……”
徵离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,我抬起头鬼使神差的看向了他,深棕色的眼瞳,如同一汪深深的泉水,冰凉但又不寒冷,清澈却不透明。
一瞬间的失神。
我舔了下嘴唇。
“我总是做一些离奇的梦,梦到被人追杀,梦到被人丢弃,梦到经历了很多很多痛苦的人生。梦里永远是灰蒙蒙的天气,没有太阳,大家都没有表情……”
最可怕的是,我好像在梦里哭了好久好久,丢了很重要的东西,再也没有找回来。
那种失落感仿佛细菌般融入我的血液中反复流动,不致命,但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让我得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。
听完了我的简短叙述,徵离起身拉起我往外走去。
我的手心仍是湿湿腻腻的,一紧张就出汗的毛病已经好多年了。
他没有嫌弃,用适当的力度握着,我竟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想法,呆呆的跟随他走着。
传来的是他暖暖的温度,有一些平静的力量正在涌入。
我们穿过诊所的走廊,从面馆的大厅走过,那个戴黑色手套的店员不见了。
面馆的装饰好像有一些不同了,是哪里不同呢?
这次没有乘电梯,而是走的楼梯。
寂静,静的听到了我的呼吸声。
昏暗,暗的看不清他的后背。
黑暗中我不自觉拉紧了徵离的手,他轻轻回握给予安慰。
“不用怕,你慢慢的,跟着我走。”
一层一层,一步一步,缓慢又平稳,走了不知多久,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,是安全通道标识发出的微弱绿色光芒。
在微光的旁边是一扇门。
门有些掉漆,昏暗的环境里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。
我有些害怕,怕门口会突然出现可怖的东西,于是往徵离的身后藏了藏。
徵离推门而入,发出吱呀的响声,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,我的身体止不住打了个冷颤,那是本能害怕不安的反应。
门里的走廊和上一层完全不同,一眼望去看不到头。
装修风格也不一样,灰色的瓷砖在灯光映照下,显得有些脏。
长长的走廊有各种各样的门,木门,铁门,绿色的门,挂着好几把锁的门。
有的挂满蜘蛛网,有的锈迹斑斑,有的干净透亮,有的五彩斑斓。
唯一相同的是,所有门都紧闭着。
我们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,徵离温声说着。
“梦境就像一座有许多房间的大楼,我拥有一把万能钥匙,可以打开这大楼里的房间,并且维持着大楼基本秩序的运行。而那些每天做梦的人是房客,只可以进入属于自己的房间,我的任务就是确保每一个房间安全又牢固。”
白的微微发绿的灯光让人产生晕眩感,路过的这些各式各样的门让我不安的感觉慢慢加深,只觉得肠胃都要揪在一起,隐隐作痛着。
“我在这栋大楼里遇到了很多人,穿行了无数次。我们都被规则束缚着,可只有你,无视所有规则,随意穿行。”
嗯?无视所有规则?
闻听此言我来了精神,一扫之前的疲惫感,强大的好奇心此刻作祟。
“为什么?”
徵离没有停下脚步,依旧带着我匀速前进。
走廊的宽度容得下四五个人,我们逐渐从一前一后变为并排行走。
“我在进入梦境时,经常能看到你的身影,刚开始我以为是巧合,心想也许你只是这个人梦境中的一部分。后来我发现在梦境中见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,越来越频繁,我开始留意到你。”
脚步声在走廊中发出细细的回响,一下一下轻撞在不安的心上。
“这里的每一堵墙每一扇门都和现实一样,无法随意穿越,必须遵守物理规律。我在好几个梦境里看到你穿墙而过,又忽而消失。”
徵离继续说着。
我突然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。
“我曾经……做过一个梦,我跟着一群人漫无目的四处闲逛,他们走着走着便不见了,我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。正着急时,听到了一个声音指引我回去的方法,便醒来了。”
徵离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我不解的抬头,只见他停在了一扇紫色的门前。
没有门牌,也没有锁,甚至没有门把手。
门缓缓打开,紫色的光晕晃得我睁不开眼。
看不到门内的景象,只是一片光晕。
紧握的手心突然被抽空,讨厌极了这种感觉,又一次在梦境里遗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我在光晕中逐渐失去意识。
头晕,胃疼,作呕。
难受的感觉放大了一千倍,一万倍,像洪水般快要把我淹没。
朦胧间,徵离高大又清冷的身影就在眼前,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房间。
只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声音。
“此刻,醒来吧!”
我彻底失去了意识。